“这不是学院医馆吗?”徐冉问道。
顾二:“多点耐心, 我们还没到。”
眼下是休沐日清晨,天光微亮, 人声寥落。
南渊如一座城中城,有主干大道,也有小径回廊。建安楼临近大道,可登高远眺演武场, 平日往来络绎不绝。医馆则坐落在建安楼后, 一座三层木楼,专做看诊之用。
顾雪绛在前引路, 穿花拂柳,绕过医馆楼, 偌大一片青青药田便展现在三人眼前。
七八座白墙灰瓦的简朴院落点缀其间,作为医师们的日常起居处,有鹅卵石小路相连,将碧绿药田划割为不规则的数块。晨雾清风中, 田园野趣盎然。
几位女医师在药田间忙碌, 竟都认得徐冉,远远同她招呼。
“这么早, 来开药吗?”
“莫不是受伤了?”
徐冉快步迎上前, 先叫几声好姐姐,又不知说了什么,把姑娘们逗得咯咯直笑。
顾二第一次见这阵仗, 惊叹道:“平时看不出啊。”
程千仞心想, 天生的技能, 没办法,你羡慕不来。
待两人走出老远,徐冉才从她的‘好姐姐们’那里脱身:“等等我。”
鹅卵石小路已尽,药田渐荒,没有院落遮蔽,僻静的梧桐林映入眼帘。
仲夏时节,林木最为繁茂,墨绿老树又生鲜嫩新芽,交织成一片深深浅浅的碧色。三人走在雾气未散的林间,满目苍翠,也不知随风浮游的是晨雾还是碧色了。
此处人迹罕至,落叶残积,土地松软。四下里只有蝉声,徐冉拍拍顾二,想开口说话,声音都不由轻下来:“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你和钟十六约战之后,我在医馆咳得厉害,被人叫去二楼开药方,望见窗外一片绿色。想来该是荒林。”
徐冉:“挺好,程三以后有地方呆了……”
正说着,程千仞忽然放轻脚步,回身给了他们一个嘘声的手势。
如今三人中数他最五感敏锐,徐冉顾二默契地静下来,悄悄随他走。
隐约望见林木深处有一人影,身姿挺拔,侧颜冷淡,正捧卷而阅。
程千仞忽觉这一幕似曾相识。还未等他想起,只听顾二扬声招呼:“林鹿!”
那人闻声转头,神色有些惊慌。
熹微的晨曦光彩穿叶而过,落在他身上。
照亮一双剔透明眸。
程千仞恍然,林渡之!
对方匆匆看他们一眼,然后转头跑了。
……跑了?
顾雪绛追上前两步,深林无处可觅,只得怔然立在原地:“他跑什么?”
程千仞有点惊讶。花间公子从前如何他不知道,现在的顾二确实性情懒怠,除了对姑娘和画像的客人多几分耐心,其余一概懒得交际应酬。何况以顾二良好的家教与修养,怎么也做不出高声招呼陌生人,吓跑别人的事。
所以是认错了人了?
听见程千仞的问题,顾雪绛反驳道:“分明就是林鹿。认错?难道你认得他?”
“他曾在藏书楼上,让一本《理数初探》予我,借书登记的落款是林渡之。”程千仞又重复一遍,像在自我肯定:“他是林渡之。”
顾二:“那天在医馆二楼,他开了一副戒烟的方子给我,亲口说他叫林鹿。”
徐冉一头雾水,听见南山榜首的名字才激动起来,来回指着两人:“你说他是林渡之,你说他是林鹿,他到底是谁?程三你居然认识林渡之?原来顾二戒烟的药方是他开的,看来没什么用嘛……”说到最后先绕晕自己:“不对啊,你们说的完全是两个人吧,南山林渡之,医师林鹿,长得很像而已。”
程千仞和顾雪绛都表示不可能。
“奇了。”徐冉精神头上来,侃侃而谈,“如果真有‘人如其名’,说他叫林鹿我比较相信,我小时候随我爹秋猎,一路马蹄如雷,烟尘漫天,小鹿受惊都是他那个眼神,你们觉不觉得,咱仨刚才悄悄靠近他,吓跑他,就像在捕捉一只鹿哈哈哈哈哈。”
这笑话太冷了,程千仞根本笑不出来:“我在藏书楼遇见他时,他仪态沉静,态度冷淡,一点都不像……鹿。”什么乱七八糟的,关鹿什么事。
顾二居然跟着徐冉开脑洞:“那当然,鹿要在林子里才像鹿。”
程千仞:“……”神经病啊!!!
***
时间回到春天。
顾雪绛坐在医馆外间咳嗽,一边摸烟枪点火。尽管程千仞去看徐冉前,嘱咐他少抽点。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完成一场战斗的全神计算,到底是太勉强了。除了烟草,没什么能让他感觉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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