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小太监呈上浓酽的红茶,助以消食,皇帝摇了摇头,示意喝些清水便好。
太监依命送上清水,然后退下,站在殿外的廊下,心想陛下这究竟是像谁呢?先帝还是圣后娘娘?
不,皇帝陛下的饮食、养生,只与一个人很像,那个人叫陈长生。
准确来说,应该是陈长生和他很像。
在西宁镇旧庙,十四年间,都是他在做饭,他按照陈长生的喜好与需要在做饭。
陈长生的性格,陈长生的喜好,陈长生喜欢的菜,都是随他来的。
陈长生本就是他养大的。
他走出殿外,站在石阶上,望向暮色下的宫墙那边。
他知道陈长生就在那处,相隔其实并不遥远,不过数百丈距离。
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因为无法相见,之所以无法相见,自然有道理。
暮色如血,商行舟的身影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异色,他站在殿侧某处窗外,不知道站了多长时间,一直静静地看着他。
年轻的皇帝陛下看着国教学院的方向,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转身,对着那处木窗行礼。
商行舟很认真地回礼。
师生之间隔着窗,窗间没有任何事物,是一片虚,但并不意味着真的什么都没有。
他们是师生,亦是君臣。
……
……
甘露台上秋风四散,随着夜色渐浓,台边的夜明珠也越来越明亮。商行舟负手站在台畔,看着京都里的街巷,看着这个已经很久未见、但绝不陌生的世界,平静说道:“中山王昨夜对崔尚书说,他也是太宗皇帝的嫡孙。”
到了今天,世人皆知,他是太宗皇帝最信任的臣子,他所做的这一切事情,都是为了完成太宗皇帝的遗志。
中山王的这句话看似有些莫名其妙,意思含混,实际上非常清楚。
既然他也是太宗皇帝的嫡孙,那么商行舟完全可以支持他,不见得一定要支持那位年轻的皇帝陛下。
“嫡这个字不能乱用。”甘露台后方传来一道声音。
商行舟没有转身,淡然说道:“看起来,你似乎有一些不一样的想法。”
那个人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如果说没有想法,太虚假,但我很清楚,这不是我现在应该想的事。”
商行舟神情不变,眼神里却多了很多满意的意味。
那个人很年轻,一身青衫,腰间系着根明黄的带,容颜清俊,竟是陈留王。
商行舟转过身来,看着他说道:“那你想要说些什么?”
陈留王说道:“陈长生准备离开。”
教宗去国教学院的时候,也以为陈长生已经离开,或者正在收拾行李。
陈长生没有这样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没有离开的想法。
商行舟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我不会让他离开。”
陈留王说道:“您非要把他留在京都,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商行舟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说道:“我这一生有两件必须要做到的事情,第一条已经完成了。”
如果是教宗在场,便会知道,他说的第一条是推翻天海圣后的统治,第二条则是彻底战胜魔族。
陈留王不知道,所以更不知道,为何他会在这时忽然提到这些事情。
便在这时,暮色浓极的天空里,忽然出现数道极其清楚的裂痕,紧接着,数道凄厉的鸟鸣响彻天地之间。
十只红雁以及四只红鹰自遥远的北方雪原归来,能够回到京都的,只有三只红雁与两只红鹰。
它们带来了一个人们困惑已久也是期待已久的消息。
雪老城依然封城。
魔族军师黑袍与魔帅联手叛乱。
大乱。
暴雪成灾。
七位魔将身死。
南客逃亡,遁入风雪之中。
魔君生死不知。
……
……
(明天比较忙,没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