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生没有见过秋山君,他只能通过苟寒食等人的转述,世人的赞誉,猜测秋山君是个怎样的人。苟寒食、关飞白和七间等人,在他看来都是很了不起,各有值得敬佩学习的地方,但他们每每谈到秋山君,都会很自然地流露出那种绝对的信任感。
这是很可怕的事情。现在苏离竟认为只要秋山君在,离山之乱便应该无事,这种信任更可怕。要知道秋山君再如何优秀,也只是位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苏离凭什么敢确信只要他在,离山便乱不起来?他不理解,或者说,开始不自信。
王破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秋山君,真的很不错。”
整个大陆都知道那份婚约的事情,便是他都觉得很有意思。很多人都想知道,陈长生、徐有容、秋山君这三个年轻一代最优秀的人物将来会发展出怎样的故事,王破很欣赏陈长生,所以他想提醒一下少年,他将来的对手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个人。
陈长生不知道怎么怎么回答。
苏离说道:“他不如秋山,至少现在还不如。”
王破说道:“虽不如,亦不远矣,再说,如不如从来都不是我们的问题。”
这句话隐有深意,陈长生却听得很清晰。
在某种层面上,他与王破是能够相通的,虽然他们现在其实还是陌生人。
王破与陈长生揖手为礼,然后告别。
苏离忽然说道:“为什么我感觉有些不愉快。”?
圣女看着他微笑说道:“吃醋了?”
苏离说道:“这是什么话。”
圣女说道:“陈长生和王破是一路人,和你不是。”
苏离有些无奈说道:“秋山那孩子也不怎么像我。”
圣女说道:“有个年轻人和你很像。”
“谁?”
“唐老太爷的孙子,唐棠。”
苏离厌憎说道:“我最讨厌唐家的人。”
圣女说道:“人最讨厌的往往就是自己。”
苏离冷笑说道:“师妹在圣女峰上住久了,言谈越来越无趣。”
圣女微笑说道:“那师兄带我去四海游走一番可好?”
于是,无话。
王破也没有话了,转身向着浔阳城外走去,瘦高的身体有些微微的佝偻,看着哪里像逍遥榜首的强者,哪里像刚刚壮阔一战的勇士,只像个寒酸的算帐先生。
看着他的背影,苏离问道:“你知道他为什么叫天凉王破吗?”
这句话自然是问陈长生的。
陈长生说道:“不想知道。”
苏离有些意外,有些恼火。
陈长生更关心的是别的问题:“为什么看上来他很不想和你说话?”
苏离更恼火,说道:“这小子从来都不喜欢我,自然不会和我说话。”
王破的铁刀修的是直道,他不喜欢苏离便不会理苏离不管苏离是苏离,同样他想救苏离便会来救苏离哪怕苏离是苏离,就像曾经说过的那样,他向来对事不对人。
陈长生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注意到圣女一直安安静静站在苏离身边,没有插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就像梧桐树上静憩的一只小鸟。谁能想到以冷血好杀著称的离山小师叔居然与以圣洁著称的南方圣女是这样的关系?
苏离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没有人是真正的孤家寡人,除了你们那位娘娘。”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提到相似的论断,不知道其间是否隐藏着什么深意。
圣女一直在看陈长生。她觉得和苏离比起来,少年显得有些过于沉闷,也及不上秋山君的风采,只能算是勉强令人满意。但她接着又想到,这会不会是自己心里的执念在作祟,会不会影响到了自己的判断,于是一直没有表达出来。
所谓执念,是求不得。
当年她和苏离因为各种各样复杂的原因,没能在一起,不可能在一起,甚至这些年里连明面上的来往都没有,以至于南溪斋和离山剑宗都没有人知道。所以对徐有容的婚事,她一直有所想法。她想徐有容能够嫁给秋山君。
因为秋山君真的足够优秀,甚至很完美,完全配得起自己的女徒。而且整个大陆都知道,虽然没有名份,但苏离在离山的真正传人就是秋山君。
希望下一代能够完成自己当年没有完成的事情,也是一种执念。
一念及此,她下意识里望了苏离一眼,眼神依然复杂如星海。
“我虽然不喜欢这个小家伙,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不比秋山差。”苏离看着她微笑说道:“刚才我和故意和王破斗嘴,我就见不得他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圣女说道:“秋山是你的传人。”
苏离看着陈长生说道:“这一路上我也教了他些东西。”
圣女很清楚苏离的性情何其高傲,眼光何其高,不禁有些吃惊,望向陈长生,含笑说道:“如此说来,我需要更认真地看待你了。”
能够得到圣女这样一句话,谁都会觉得骄傲,而且如果陈长生想要娶徐有容,圣女这句话里隐藏着的意思,会令他更加欣喜。但此时看着圣女的白衣,他下意识里想起周园里的那件白衣,那个少女,于是下一句话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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