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亲戚来往的好时候,都知道顾清溪考了一个好大学,还嫁了一个好女婿,那个好夫婿竟然还有了外国亲戚,一时四邻八舍羡慕,亲戚朋友全都过来走动,问这问那,问首都大学的,问外国亲戚有没有给你们钱的。
甚至有人说“听说外国人上厕所的地方都比咱吃饭的地方干净?”,还有的人问“外国人特别有钱,人家随便一个捡垃圾的都比咱有钱是真的吗”,总之各路传闻,不知道哪儿听说的,有真有假,都好奇地问。
廖金月见大家好奇,就给大家说,自己见到的外国亲戚怎么样,首都怎么样,说得头头是道,倒像是她去过首都去过国外一样,不过农村人,听个稀罕而已,她说得热闹,大家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相较于廖金月的风光,马三红却是浑身没意思,出门见人都躲着。
现在人人都知道,她家女儿也上大学了,人家问她女儿什么情况,她都不愿意提。
女儿是上了大学,但是一封信没来过,过年也不回家。
女儿临走前说恨透了这个地方,永远不会回来了。
马三红想想,有时候也后悔,当初干嘛那么狠绝,不过再想想女儿干的那些事,丢的那些人,还是觉得来气,也就只能算了,“就当没生这个女儿吧”。
顾清溪看大家说三道四,倒是觉得亲切。离开这里,再回来,哪怕看他们东家长李家短,都觉得热气腾腾充满烟火气。
不过终究还是要走,过了正月十五就开学了,萧胜天的工作也得开始了,于是这天,顾建国廖金月一家子把他们送去了首都,临走前又说好了,过两个月廖金月就过去首都,照顾女儿生活。
回到首都后,收拾家里,准备开学,忙得不可开交,可这个时候,萧胜天却道:“清溪,和你说一件事。”
顾清溪看他这样,倒是有些担心:“发生什么事了?”
萧胜天:“大舅爷爷要把他名下所有的财产转让到我名下,连同之前本应该给我奶奶的遗产。”
顾清溪:“啊?”
原来这位大舅爷爷,名下无子,而他几个弟弟,都有儿子,也不盯着这位大伯的钱财,于是大舅爷爷想来想去,决定将钱财全都留给自己妹妹的孙子。
他这次回去,听说了许多故事,那些故事,有些或许是假的,有些也许是夸张,但是他却明白,自己妹妹带着孙子相依为命,颇吃了一些苦头。
这是妹妹唯一的孙子,他希望能尽自己微薄之力,给妹妹的孙子留下一些什么。
萧胜天:“我已经说过,遗产我并不想要,我们也不需要这些就能过很好的日子了,不过舅爷爷那里却很固执,我和两位表叔谈过,他们的意思是,这是老人家的遗愿。”
其实他也侧面了解过,明白这几位表叔在M国日子过得都相当不错,算是当地的成功人士,素质比较高,人家也不在意这些钱财,所以都想成全老人家的心思。
萧胜天:“如果真要继承,我们需要去一趟M国,所以这个也是看你的意思,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是之前,萧胜天会自己做决断,他会选择认为最合适的,但经历了之前的事,他开始意识到,许多事,他应该和顾清溪多商量下,而不是直接告诉她自己打算如何如何做。
比如遗产,给自己的就是给两个人的,应该两个人来做决断,况且这是关系到以后两个人的生活。
顾清溪:“其实老人家想留给你,那就留给你,这也没什么,咱们相处了那几天,也能看出几位表叔素质高,文化人,不在意这些。不过我是觉得,老人家的财产,未必都是现金,应该有一些不动产,这些不动产,咱就不要了。只继承一些美金,我们国家缺外汇,继承一些美金,对我们,对国家,都是好事。”
这个年代是本国最缺外汇的时候,靠着农民工人血肉之躯,来换外国人手里金贵的美元外汇。
说着,她想了想:“你不是之前还想扩大经营,去参加竞标吗?如果有更多钱,不就好办了?”
萧胜天笑了,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想到的,没想到的,你好像都想到了。”
既然商量定了,萧胜天便回复了M国那里,不过当然也不是马上去办,无论是萧胜天和顾清溪出国,还是m国办理相关的手续,都是一件耗时的事情,只能慢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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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溪开学,萧胜天送她过去,刚刚开春,学校湖边的柳树竟然已经冒出来一些淡淡的绿色,清新怡人。
两个人牵着手,聊着接下来廖金月来首都的事,已经等到孩子生下来后,再去M国的事,又聊起来孩子的名字,男孩女孩,倒是颇说了许多。
等把顾清溪送到了宿舍,就见王向红举着一个包裹,激动地说:“清溪,这是你的,中科院来的,好像是书!”
顾清溪打开包裹,里面果然是一本书,沉甸甸的,散发着油墨香,几个同学全都围过来看,知道这是那位老先生新出版的书,不由赞叹羡慕。
顾清溪看到里面夹着一封信,是老先生寄给她的,把这套书送给她,欢迎批评指正。
这个时候几个同学围着那书,已经惊叹不已:“看这个前言,竟然有清溪的名字。”
顾清溪忙去看,原来扉页上,老先生用宝蓝色墨水写了赠顾清溪字样,而后面印刷的前言里面,竟然特意提到了这次被顾清溪写信提及错误一事,并且表示了感谢。
看着自己的名字印成铅字,顾清溪自然是别有一番感触,没想到当初自己无意中发现的一个错误,竟然让自己的名字印在了这本书上,这对她来说,自然是无上的光荣。
这件事很快在班级里传开,那位老先生是大家颇为敬仰的人,此时看到书,对顾清溪敬佩不已。
顾清溪心里喜欢得很,又满足又兴奋,其实她想过,以自己的能力,未必真就能在数学领域有所深入耕耘,比起研究一些难题,自己可能更多的是考试型的人才,所以以后如果要读研究生,可能以数学为基础,转向其它偏应用的方向。如今自己得到了这位老先生的赠书,将来哪怕自己不在这个专业了,至少这件事对自己,是一个非常值得怀念的事,也是可以惦记一辈子的,甚至可能自己的名字也会和老先生的这本著作一起留在世上。
顾清溪眼巴巴地把这封信拿回去,给萧胜天看,萧胜天记得这件事,也知道她当时的忐忑,如今能得到赠书,自然为她高兴,领着她去外面吃了一顿好的庆祝。
或许是受到这件事的鼓励,顾清溪在学习上更有了劲头,不但把学校的课程跟好,自己也越发广泛地阅读相关的专业书籍,萧胜天见此,又想办法帮她找了一些国外的原版书来看,谁知道这么一来,顾清溪读得废寝忘食,倒是让萧胜天担心不已,只好强制她多休息了。
到了这学期的期中考试,顾清溪发挥得相当好,竟然考到了专业第三名的成绩,别看只是第三,但这可是B大的数学系,这对顾清溪来说,可以说是非常艰难了,宿舍里其它几个女生,有好的有不好的,不过这次全部及格了,大家也都松了口气。
期中考试结束后,廖金月过来首都,母女相见,自然是喜欢得很,萧胜天特意租了一个大一些的房子,一家子一起住,又请了几天假,陪着廖金月和顾清溪在首都热闹的地方逛了逛,拍了照,买了一堆纪念品。
廖金月笑得合不拢嘴,她这辈子竟然有机会坐火车,来首都,还逛了这里那里,可算是长了大见识。
廖金月过来后,萧胜天去M国的手续也办下来了,便找了一个保姆,又请了苗三丫陪着,万一有个什么事也好应对。
临走前,萧胜天自然有些放心不下,妻子身怀六甲,他却不得不出国,顾清溪反倒是没什么,肚子那么大,习惯了,也就觉得还好,该吃吃,该学学,反而是外人看着,会惊叹肚子都这么大了还每天上课学习真不容易。
萧胜天走了后,顾清溪平日生活自然更加小心,她现在肚子大了,许多事住在宿舍不方便,现在是每天回家住,由同学帮着送或者自己娘来接。
如今廖金月和她们宿舍几个女生都挺熟的,也经常约几个女生来家里吃饭。
以前因为就小两口住,宿舍里的女生不好意思过来,现在廖金月过来了,大家自在多了,经常过来蹭吃蹭喝,或者有时候干脆住这里,大家一起学习。
如此马上要放暑假了,萧胜天还没回来,廖金月便开始念叨了:“怎么还不见人?他再不来,你怕是要生了。”
苗三丫如今和廖金月关系处得不错,也跟着犯愁:“再不回来就来不及了,我看这肚子,也就是这几天了。”
顾清溪倒是觉得没什么,生产的医院都已经找好了,保姆也是有伺候产妇经验的,这年代虽然没什么月嫂,但总体医疗条件好了,也不缺钱,他不在身边也是一样。
虽然她也希望他能回来,可那也不是他说了算。
是以她还是该什么干什么,其实无论这年代,还是后来学校的老师,好多都是工作到临盆前,说出去好像多辛苦,其实当事人习惯了,自己倒是并不觉得辛苦。
这天,廖金月和苗三丫陪着她过去了百货商场买东西,天气闷热难受,她是孕妇,自然比一般人更觉得热,逛了一会就受不了回来了。
廖金月给她做饭,苗三丫切了西瓜给她吃,又奢侈地打开了空调,顾清溪吃着西瓜,享受着空调,这才感觉好多了。
苗三丫:“孕妇就是怕热,我怀着那会子也一样,我看你也就是这两天了,还是别出去了,就在家老实待着。”
廖金月也赞同:“这天太热,出去就是一身汗。”
一时难免感慨,觉得还是农村好,可以在自家院子里乘凉,大城市里,都是楼房,刚开始觉得爬楼还挺有意思,爬两次就累得够呛,出去干啥都得爬楼,日日爬楼,哪受得了。
说话间,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苗三丫只以为是保姆小赵回来了,小赵昨天请假回去看亲戚了:“小赵回来挺好,她回来正好有帮手。”
一时打开门,结果门外站着萧胜天,倒是愣了。
顾清溪听到外面没动静,还以为怎么了,翘头一看,就看竟然是萧胜天,大包小包的行李提在手里,额头带着汗,正含笑望着自己。
“你回来了啊……”顾清溪看到萧胜天,才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心安,她还是盼着他回来的,孩子的父亲回来,她会觉得更踏实。
廖金月和苗三丫也听到动静,赶紧出来,自然高兴,连忙让萧胜天进来,又把行李都接过去,放客厅旁边地上。
萧胜天进去洗手间洗手洗脸,顾清溪记起今天毛巾才都洗了,还没放新的,便拿了递给他。
萧胜天接过来毛巾,擦了把脸后:“孩子没让你难受吧?”
说着,看向她的肚子。
其实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她四肢依然纤细,双肩也薄,可就是胸部和肚子凸起,上面那里两团看着颤巍巍格外惹眼,下面肚子高高挺起,大得吓人,他看得有些心惊,怕她经不起这分量。
当下说话时,心疼她,又想她想得厉害,其实恨不得将她抱住,只是到底当着别人的面,不好太说什么,勉强收敛着心思罢了。
顾清溪笑道:“还好,就是最近动得厉害,我娘说快要生了。”
萧胜天扫了一眼,苗三丫过去厨房帮忙了,廖金月正在厨房说要炖了那只鸡,都没注意这边,他便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肚子,那肚子滚圆,他并不敢用力,只能轻轻地抚过。
夏天的衣服薄弱,被那肚子撑起,软软的一层覆在肚皮上,他将大手覆在上面,仿佛能感觉到里面的脉动。
而那里面,便是他的骨肉,顾清溪为他怀下的孩子。
萧胜天垂眼凝着她,低声说:“这两个月,一直都想你,担心孩子,之前给你打电话,你身边有外人在,也没法多说话。”
他出国两个月,是给她打过电话,提前说好,哪天打过来电话,让廖金月苗三丫陪着她过去公司等着,只是越洋电话很金贵,当时身边又有人,实在不方便多说话,连句想你都说不出口,只能是问孩子怎么样身体怎么样。
顾清溪:“也没什么,回来就好。那边的事,顺利吧?”
萧胜天:“还好,差不多都办妥了。”
去了后,才知道,这四位舅爷爷在M国的公司竟然颇有一些规模,所以舅爷爷名下不光是现金和不动产,还有股份,除此之外,当时公司的原始股份,也有自己奶奶的,所以本身就有一些属于从奶奶拿来继承的股份。
大舅爷爷那边的财产,萧胜天只要了一些股份,其他不动产他没要,给老人家自己养老,还有一些美金,想着国家需要,便带回来了,这年头能为国家带回外汇也算是为国家做贡献。
其它几位舅爷爷听说,都想办法给萧胜天凑了更多美金,让萧胜天带回去,萧胜天不要,他们说捐给国家吧
几位侄子在老人家面前尽孝那么多年,也应该得。
而那些股份的价值,一般人花十辈子也花不完的钱。
不过这些事,萧胜天打算就和顾清溪说说,其它人面前不想多提,那些东西,自己根本用不上,放着就是了,在中国,自己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他很享受通过自己的双手奋斗,从无到有的过程,也想靠着自己的双手,让顾清溪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夫妻两个说着话,苗三丫本来要过来,结果一看,便收住脚,又给廖金月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们小两口多说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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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萧胜天把自己买的各种国外的东西拿出来,都是稀罕东西,国外的巧克力,收音机,照相机,这都是国内很难买到的,萧胜天给了苗三丫一大袋巧克力,苗三丫自然高兴得很,又把收音机给廖金月,让她没事听着解闷。
至于照相机什么的,萧胜天是打算没事可以给自己宝宝拍照片,省的去照相馆了。
廖金月又问起来萧胜天在国外的事,萧胜天大致说了,一时几个女人都听得感慨连连,这怕是好大一笔钱吧!苗三丫更是好奇地问,外国的钱比起咱国家是不是贵多了,倒是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晚上时候保姆小赵回来了,苗三丫也就回去了,萧胜天洗漱过后,早早地陪着顾清溪睡下。
关上门,拉上了窗帘,两口子躺在床上,萧胜天抱着顾清溪,亲了一口她的额,这才感觉,真得回来了,踏实了。
因为肚子大了,两个人想紧抱着都不行,他只能小心地虚抱着她:“这次我在国外,不光是到处走了走,了解了国外的情况,还去了人家的大学,知道人家大学怎么回事,和我们国家很不一样,再过两年,你就申请国外的学校,去深造,我陪你一起去。”
鼻息温热,萦绕在面前,熟悉的踏实气息,顾清溪让自己的脸紧贴着他的,却是道:“其实你不一定要陪着我啊,如果我真去上大学,你可以继续在国内发展。”
顾清溪是不想耽误他的事业,总觉得他太围着自己转了。
谁知道萧胜天却道:“那可不行,万一别人把我孩子妈拐跑了怎么办,我得看着你。再说——”
他的唇落在她耳边,轻轻亲了口,哑声道:“我也不舍得你离我远了。”
出去两个月,忙碌的时候也就罢了,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她,想得难受,夜晚更是煎熬,有时候做梦,都梦到她就在自己怀里。
醒来后,异国他乡,又有时差,想和她说话都不能。
热气轻轻喷在耳畔,听着那清沉低哑的声音,顾清溪不觉心酥意乱,其实如果真得分开,她何尝不会想他。
当下侧首,轻轻靠在他肩膀上,低声道:“以后的事,那就先不去想了,反正——”
她想说,反正还早呢,她才大一,不着急。
接下来三年,学业,养孩子,都是要操心的。
等大学本科毕业的时候,孩子也能拎着到处跑了,没准他的事业能够更上一层楼,到时候怎么着规划都成。
不过不管怎么样,一家人,最好是不分开。
谁知道她这话刚说到一半,突然间,下腹传来一阵急促而剧烈的抽痛,顾清溪不由发出低低的“啊”声。
萧胜天见她这样,自然担心:“怎么了?”
顾清溪蹙着眉,等着这短暂的抽痛过去,之后才深吸口气,望向萧胜天:“咱们的宝宝,可能知道你回来了。”
萧胜天握着她的肩:“然后呢,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顾清溪看着眼前这个紧张的男人,笑了,之后她郑重而缓慢地说:“我好像要生了。”
啊?
萧胜天“噌”的一下子坐了起来。
“那我们快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