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楚若的脸上面色平静,看向李裳的目光中没有了平日里的温暖与温柔,却也没有分毫的怒火,这是她曾经视如己出的孩子,却没想到竟然做出如此的事来,她伤心,失望过后,心中已没有了对李裳的半点情意。
当日自己曾经救过他,曾经给过他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关爱和疼惜。
而今日,她甚至开始想着,自己是否是做错了呢?不然的话,为何会有如此的结果?
她给的太多了,多到让他开始有了贪念,让他竟然想要独占她所有的母爱……
这不是她的孩子,经过她曾经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可终究不是。
自己的孩子无论如此都不会做出如此的事来的,看了一眼身侧的风清扬,他所经历过的,比李裳更痛彻更令人痛苦。
可他没有变坏,他依旧是个好孩子……
杨楚若深深叹息了一声,对着大吼大叫的李裳说道:“而你真的把我当做母亲了吗?天下的母亲无论如何都会原谅自己的子女,可天下的子女却也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自己的父母。李裳,今时今日,我要你扪心自问,是你对不起我,还是我对不起你呢?”
杨楚若清冷的话语在密林中回荡着,她救他出苦海,将他视若己出,给了他一个温暖而幸福的家。
可他呢,他做了些什么?为了自己的贪念,他甚至不惜想要杀死风清扬。
这不是她的孩子,她杨楚若没有这样的孩子!从今而后,她与李裳形同陌路。
李裳后退了一步,他心中的悲苦却在这一瞬就到达了顶点,她不理解他,她不懂他,他竟然无法明了他心中的痛苦……
对于过去的日子,他有多么深的恐惧,多么痛的记忆。
他不愿意回到原来的日子里,那些没有被她所照亮的日子,那些痛苦不堪的日子,这恐惧如此的深刻,才让他慌乱了。
可她为什么不懂呢?她为什么没有看到自己的恐惧,没有看到自己对她的依恋呢?
她只说自己错了,她说自己对不起他。可他之所有会如此,全是因为他对她的濡慕之情啊……
李裳只觉得心中巨痛,伸手握住胸口,几乎要痛得滴出血来,“不,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从来都没有……”他不过是盼着能够独自拥有她的怜爱罢了,他不过是想做她唯一的孩子罢了,他不过是不愿让别人分走了她的爱罢了。
这错了吗?这到底有什么错。
李裳心中不甘,哑着嗓子对杨楚若吼叫着。
杨楚若轻轻摇了摇头,她没料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个孩子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的。
他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所以将自己当做母亲,可爱不是这样的啊……
杨楚若低声说道:“李裳,爱是为他人着想,爱是期盼着被爱者的平安喜乐。若你爱我的话,你怎么会丝毫都不顾及我的感受和心情呢?世人都说爱屋及乌,若你爱我,你也会爱裳儿的。”
不,不是这样的。
李裳猛烈的摇头,他爱她,如同世界上任何一个儿子对母亲的爱。
可风清扬,是他的对手,是他的敌人,是抢走了她的关爱的人,他怎么可能爱他,他怎会爱他呢?
可心中一转念,却突然想到了风清扬对待自己的态度,他……
他从来不认识自己,对自己全无了解,可他却对自己表现出了兄弟之情,就似乎真的拿自己当做了兄弟一般。
不!
那不是真的,是他虚伪,是他善于做戏,自己不过是不善于像他那帮伪装罢了!
何况,他的她亲生的,他是来抢夺她对他的母爱的人。他自然不像他这样的不安和惶恐了。
“风清扬和我不同,他自然可以姿态高些了,他是你亲生的儿子!他自然就……”李裳心中愤恨,喊得愈加声嘶力竭。
杨楚若却唯有苦笑而已,这样的李裳,心早已经扭曲了,他能看到的全都是他想要看到的,而真实在发生的,他却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杨楚若突然觉得很累,累到全身都酸乏了,她看了一眼安静躺在军毯中的楚宇晨,不管怎么样,他还活着,他还在她身边。她现在只想要离开这里,带着他安全的离开。
至于李裳,随他去吧……
杨楚若转过了头来,拨转马头,向着风清扬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她不想再听了,不想知道李裳的更多想法了,那只能让她的心更寒,更觉得被辜负。
风清扬沉默的点了点头,关切的目光在杨楚若脸上望去,见她形容疲惫,知道她累了,心中不愿意让杨楚若再为李裳的事而伤感,侧身让过杨楚若的马,自己却悄悄退后了一步,走回到了李裳的身旁。
低头看着李裳一身一脸的狼狈,莫名浮上心头的,却是两个人的第一次相见,他曾经真的想要当他是自己的兄长,可不料想,他竟然将母亲的心伤得这样狠,这样的深……
风清扬的声音听起来疏离而遥远,他低头对着李裳说道:“我不是姿态高,而是,我会想到娘亲的感受。你若爱她,你又怎么忍心让她如此伤心呢?你所爱的,不过是你获得的那些温暖和母爱罢了,你从来不曾爱过她,娘亲在你心中,不过是给你提供母爱的一个工具,你若真的当她是娘亲,你就会在乎,在乎她会不会高兴。而不是,在乎她给了你多少。”
风清扬缓慢的说着,他的目光中没有悲悯也没有仇恨,甚至没有一丝的波澜,没有一丝的感情。
此时的李裳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了,陌生到了他不愿意对他多说一句。
这些话,却是他不得不说的。
因为李裳心里的偏差让娘亲心痛了。
可娘亲现在累了,她无力向他解释,那就由他来说吧。为娘亲分忧分劳,是他这个身为儿子的责任。
李裳仰头看向马上的风清扬,少年人特有的俊朗和带着丝丝沙哑的嗓音让他看来比实际年龄多了几分稳重之感,身为帝王自然而然形成的威严气息如同有实质一般压下,让人几乎不敢反驳。
可他心中不同意他的说法,他不是这样的,他真的爱的是她……
风清扬不等他答话,娘亲想说的,他替她说完了。至于他自己,对李裳已是无言。
风清扬回身更上了杨楚若的马,与她并肩而行。
低声安慰着杨楚若,李裳痴痴的看着,那一副母子和美的天伦之图,却知道自己永远都无法回去了,永远都无法回到她的身边了。
他情不自禁的抬腿向前迈了一步,那刚才还如同雕塑一般的副将如同活过来了一般,伸手就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手中随意挽了个刀花,寒光犹如万点银针射入了李裳的眸中,让他顿时后退了一步。
他想要干嘛?难道他竟然敢杀了自己?
副将看着李裳的震惊和恐惧,冷冷哼了一声,口中说道:“李公子,话已经都说明白了,你要是再跟过来,兄弟们可就不跟你客气了。我认识你,我手中的刀可不认识你!”
副将说着话,手中的长刀猛然挥起,冲着李裳猛劈了过去,李裳吓得后撤了一步,跌倒在地,那刀贴着他的头皮划了过去,把他满头青丝都削断了一半,随着风沸沸扬扬在他身侧落下,似一阵乌黑的雨。
看着李裳狼狈到底,副将心中的怒火这才稍稍平息了,狠狠的盯着李裳,威胁似得举了举手中的刀,低声喝道:“下一次,就不是头发了!”
看着副将转身离开,李裳的泪水纷纷滚落了下来,如同迷宫一样的森林,只剩下他与小柳的尸体,他该怎么办?他该向着哪里走?
昨日人多,野兽还不敢贸然袭击,可他们都走了,只剩下了这满地的血腥之气,只怕……
只怕等不了多久,就要有野兽试探着过来了吧?
李裳心中一片茫然,呆呆在地上坐了帮上,一直到杨楚若等人走远了,密林中只剩下了他一个活人似的安静,才惊醒了过来。
不,这里说不上安静,实际上还显得有些吵闹,他听着那风吹动了落叶的声音,“沙沙,沙沙沙”,如同是魔鬼的脚步之声一般,让人心中恐惧不已。
李裳看了看四周,找到了一把被抛弃的兵刃,那是一把已经在战斗中断成了两半的刀,他捡到了下半截,左右看了看,没有可用之物,这才走到了小柳身边,看了眼她身上的衣服,一咬牙紧闭着双眼撕了下来。
他将那绣得精美的锦袍撕成了长条,包裹住断刀的一段,直到他可以用手握住,这才用剩下的锦布条将自己的手和断刀捆在了一起,紧紧的打结勒住,血液流通的不畅让他的手开始有了微微的麻木的疼痛之感。
可此时的李裳却顾不上许多了,他必须有兵刃在手,才能对抗得了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
捆在手上的断刀长不过五寸上下,也算不不得锋利,可却是他唯一能用来保命的家伙了。
李裳对着树木挥舞了几下,感受清楚用力的方向与力道。这才深深吸了口气,向着杨楚若离开的方向缓步走了过去。
他不敢尝试其他的道路,而最安全的路莫过于杨楚若离开的那条路了,只要不与他们离得太近,想来他们也不会太过为难自己。而离他们近些,才能让野兽不敢上前肆扰吧?
李裳打定了主意,看了一眼留下被他剥得只剩下了亵衣的小柳,却发现小柳的双眼不知合适张开了,似是在嘲笑又似乎是在诅咒他一般,那一双死鱼一样毫无生气的双眼,看起来含着深深的恶毒之意。
李裳打了个寒颤,狠狠挥刀朝着小柳砍了过去,口中发泄似的大叫着:“贱妇!都是你!都是你蛊惑我的,若不是你胡说八道,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你的!都是你这个贱妇!”
一刀一刀毫无章法的劈砍在小柳的尸体之上,原本已经凝结住的伤口,开始有黑红色的血流了下来,散发着浓重的腥味。
他心中充满了怒火,如果自己不是听信了小柳的话,他还现在还好端端的在尚书府里,出入皇宫,与风清扬做出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杨楚若还当他是自己的儿子,还会与他问声细语的说话。
那些侍卫那些朝臣,都会敬重他,当他是尚书府的公子!
都是这贱妇,用几句胡言乱语扰乱了他的心智!
是了,是这贱妇的错,他早就应该告诉杨楚若的,不是他的错,是小柳这贱妇!他要去告诉她,告诉她自己只是被蛊惑了,被迷惑了,他本性并非如此。
她会相信自己的,她终归曾经对他视如己出!
一番激烈的发泄,让李裳的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星星点点的暗红色溅满了他的衣裳,被他身上的热气一蒸,血腥味便更加浓郁了起来。
李裳喘着粗气停了手,却听到身后传来极轻微的树枝断裂之声。
那是随着落叶一起掉落在地上的小树枝,早已经变得干枯了,只要轻轻一踩,就“卡嘣”一声脆响,四分五裂了。
身后有人?
李裳的呼吸一紧,是她回来了吗?她终于还是舍不得他的,她想起他一个人在密林中了吗?她怕他害怕,怕他走不出去吧!
带着惊喜转过身来,跃入双眸的,却是一双碧绿的眼。
绿的仿佛是一汪深幽的湖水,让看不见底,却又莫名觉得这里曾吞噬过无数的生命。
那双碧绿的眼眸真望着他,一条血红色的长舌与绿眸映照着,上面还冒着森森的白雾。
雪白的獠牙,尖利的仿佛可以刺穿一切,从长长的长满了绒毛的口中探了出来。
狼!
李裳的腿开始发软了,这显然是一头有族群的狼,否则的话,它的皮毛不会如此光亮,它是四肢不会如此有力,难道它身后还有其他狼吗?
凭借不多的常识,李裳知道,狼是群居动物,一般而言都会整队出动,很少会有狼单独捕食……
是这血腥味吸引了它的到来吧?
李裳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断刀,他必须趁着狼群还没有赶到的时候,就杀出去。
深深吸了口气,李裳心中的怒火到达了顶点,他先前走了一步。
你也来欺负我!?畜生!你也敢欺负我?
你这畜生也晓得我没了爹娘吗?便来欺负我了?
李裳握着断刀向眼前的孤狼逼近,那狼似被他双眸中的怒火所震慑了,后退了两步。
李裳手中紧握着断刀,带着一身的血腥之气先前又逼近了一步,也许自己能够把它吓跑,这也是最好的了,这密林中的出路不知道他要找多久才能找到。
也不知道沿途能否找到水和食物,如果找不到的话,那他的体力就会成为大问题,他要尽可能的保存体力,走出这片密林。
那狼看李裳逼得紧,回身跑了两步,远远看着李裳。李裳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没有追过去,而是举目四顾,寻找到了杨楚若他们离开的那条路,跟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试探了走了几步。
那狼没有跟上来,只是站在原地,用一双绿的让人心里发寒的眼眸死死盯着它,那吐着鲜红色色头的大嘴边似有滴滴口水在不断落下。
他转身快走了几步,猛然回头,却看见那狼跟来了,并不走近,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仿佛不舍得放过这样一块到嘴的美味一般。
李裳心中怒火升腾着,朝着狼的方向跑过去,那狼立刻翻身就向后跑去。
李裳站住了脚步,狼也站住了。
他走,它便走,他停,它也停,他追赶它,它就跑远些……
简直比这世界上最真诚的追求者还要热烈,离得远远的,始终在他能够看到的地方跟随着他。
李裳跟狼追追跑跑了几个回合,折腾的浑身又一次冒出了汗珠,才陡然醒悟过来,这狼就是要等着他消耗完身上的体力,才打算发起攻击……
看着那双幽深的狼眸,李裳不敢再徒耗力气了。
他只希望自己能够在天黑之前走出去,不要给这匹狼攻击的机会。
可天色终究一点点的暗了下去,黑暗中那双绿色的眼眸如同幽暗的鬼火在李裳的身后时隐时现,吓得他不敢有丝毫的停顿,感觉到了体力的流逝,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困倦,李裳心中的恐惧在一点点的放大。
点火!李裳脑海中突然一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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