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们带不走他了。”
轩辕锦鸿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身子向前一扑,竟抱住了白灵的脚踝,急切的说道:“别,别,带我走,我不想回去,求求你们了。”
白灵皱起了眉头,风清扬说的固然是有道理,但见过他满身的鞭痕血污后,她实在是狠不下心来抛下他置之不理。
幸而对方的目标并非风清扬和白灵二人,若是二人放弃轩辕锦鸿而走,多半不会动用精锐追赶。
可若是带着轩辕锦鸿一起,那对方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到时候非但救不了轩辕锦鸿,只怕还要搭上自己。
“怎么办?”白灵问道。虽然她是姐姐,可在风清扬面前,她倒感觉风清扬是哥哥。
那变态的武功,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人有人武功比他高的……而且……竟然才十岁左右……
真是小变态。
“你带他先走吧,这里我来。”风清扬年纪虽小,人也善良,可打起架来,却从未输过,他不怕自己会受伤,只怕万一他们来了太多高手,他一时无法保护得了他们,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白灵捞起轩辕锦鸿起身就走,明白此刻若是留下,才是真正给风清扬扯后腿,以他的武功,那些人就算再怎么厉害,也很难将他留下来的。
白灵带着轩辕锦鸿跑了许久才停下来,原以为已经安全了,没想到那南国竟然兵分五路,如今风清扬不在,她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
白灵纵然拼死护住轩辕锦鸿,全身上下被砍了好几刀,也无法阻止那些人将轩辕锦鸿带着,而风清扬又迟迟未来,想必……他碰到的敌人也很棘手。
眼看着大军越来越多,白灵咬了咬牙,只能暂时先放弃轩辕锦鸿,否则,她也会死在这里,“你先忍耐一段时间,等我们办完了事,定然回来救你。”说罢,白灵自己突围而去,不敢恋战,留下轩辕锦鸿一个人。
轩辕锦鸿全身都在颤抖着,眼中无声的淌下两行热泪了,他终究是逃不过。
只见一只穿着皂色软底短靴的脚伸到了自己眼前,抬起自己的下巴来端详了一眼,阴森森的笑道,“果然好容貌,怨不得陛下这么放在心上,让咱们来捉拿。”
一面脚上略一用力,轩辕锦鸿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将自己掀翻在了地上,随即两个兵卒过来将自己架了起来,连脱带拽的拉着向洞外走去。
山路崎岖不平,地上土坑石块密布,一双腿拖在地上,时不时触碰到石块树枝等物,激起一阵阵的钻心刺骨的痛楚,轩辕锦鸿却似浑然不觉,一双眼麻木无声,头也渐渐垂了下去。
一路上只听的那些人污言秽语不绝于耳,笑骂声,调侃声,直往自己耳中钻来。
轩辕锦鸿知道,抓回了自己想来也是大功一件,回去之后,他定然会奖励他们,立了功的人大约总有些兴高采烈。
“这张脸,啧啧,要不是晓得,真以为是个娘们,只怕丽春院的小娘子,都没这般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眼风那么一撇,看得人魂也没。”
轩辕锦鸿苦笑了起来,不错,他是有一双如秋波般流转的妙目,仿佛是造物主最精心设计过一般。
如同深潭,如水波,如春日那最动人的涟漪。可就是这样一双眼,却不能换来一点点的怜惜。
麻木的任由他们摆布着,将自己扔到马车之上。坚硬的木板撞击到了后背,刚刚包扎好的伤口被震得裂开了,从里面渗出血来,鼻端闻着血腥的气味,却突然想起束缚在前胸的《宇宙洪荒》。
轩辕锦鸿死气沉沉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生机,求生的本能让他把希望寄托在了这本书上。
若是江湖中的谣传是真的,那么他也许可以有一搏的机会。
阵阵的车轮滚动声响了起来,轩辕锦鸿渐渐觉得自己可以动弹了。
马车中只有他一个人,并没有人看守,他没有武功,满身是伤,随便一个强壮些的汉子都足以制服他。
他们不看守他,多半也是以为,无此必要吧。
轩辕锦鸿慢慢将自己挪动到了车厢的一角,伸手抚住自己胸口的书册。隔着衣服感觉到了自己胸膛内的心跳。
他还活着,而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车帘突然被掀开了,一条大汉钻了进来,外面的人哄笑了起来。
轩辕锦鸿抬起头来,却只看到一头一脸的毛发,不见面容,似野人一般。
那野人似的汉子对着轩辕锦鸿看了几眼,朝着车厢中吐了一口口水,大声冲着车外嚷道:“妈的,也不过如此,老子只当是怎么个绝代佳人呢!竟然让陛下如此上心!”
一面说着一面就要离开,轩辕锦鸿却是心中一动,他需要一个契机,强忍着身体的疼痛,他突然对着那野人笑了,如春花之初绽,如秋雨之菲菲。
他笑得妩媚动人,倾尽了全部的心力。
大汉似是被这笑容迷了心智,不觉出神了片刻,才圆睁虎目叫了声:“妖孽!”掀开车帘,从车上一跃而下,逃也似的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远去了。
有了这一出插曲,似乎人人都对轩辕锦鸿来了兴致,不时有人挑开帘子看看,是怎么样一个妖孽般的人,要知道这个人可是陛下心心念念的人。
车轮滚滚中,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城中。
南皇已然收到了消息,说已经寻回了被人救走了轩辕锦鸿,早已睡下了。他就被安置在了行宫的一间偏殿中,这里向来无人居住,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发霉的潮味。
听到南皇并没有急着虐待自己,轩辕锦鸿深深出了一口气。
战事吃紧,对他而言却是好事,至少,能有了片刻的休息。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殿门关了起来,屋中只剩下了轩辕锦鸿一人,守卫都知道规矩,轩辕锦鸿到底是王上的男宠,看看也就罢了,若是同他在一间房中,却是忌讳的。
轩辕锦鸿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手臂往地上一撑,牵动的胸前的鞭伤,忍不住喘了两口粗气。
此时却顾不得那么许多,他一鼓作气从地上爬了起来,靠着墙壁坐住,伸手扯开了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的一圈一圈将缠绕在身上的布条取了下来。
随着布条的层层拆去,那寄托了全部希望的几张纸露了出来。轩辕锦鸿将染了自己血迹的书册叼在口中,挣扎着爬到了宫殿中唯一的油灯前。
灯光如豆,要凑得极近,才能看清楚书册上的字。
“老夫生平快意恩仇,从未遭一敌手。如今欲求一势均力敌之人亦不可得,人生逆旅着实寂寞。”轩辕锦鸿心中暗道,此人好大的口气,但转念想到此人但凭借一门功夫,就能让天下武林闻风丧胆,只怕他骄傲的也有几分道理。
接着微弱的灯光,又读了下去,只见那人又写道:“老夫命运多舛,生无传人,惜乎一身盖食神功,通天彻地之能竟无人可传。没思到此,心中凄楚难平。”
原来这位老前辈也有不如意的事?轩辕锦鸿暗暗叹息了一声,随即想到自己若是有这样的神功哪怕找不到传人又能如何,总好过这般任人宰割。
“今录下神功要意,传于后世,若有后辈小子得此神功,既为我门下传人。他日扬名江湖之际,莫忘洒扫祭奠,以慰藉老夫在天之灵。”
若是我果然能有逃出去的那一日,定然为前辈修建祠堂,立下神主,世代供养。轩辕锦鸿心中激动不已,颤抖着手移动书册靠近灯光。
却发现后面竟然没有一个字了,似乎写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轩辕锦鸿急切的翻找着每一页纸张,却发现那些破旧泛黄的书页上,找不到一点墨迹,竟然是一本无字天书!
轩辕锦鸿心中悲苦难耐,只道是自己突然走了好远,却不料想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欢喜。他口中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声,竟从地上一跃而起,不断向着空气中踢打,宣泄着心中的怒火。
对着空气一阵乱踢乱打,口中如同疯魔般的叫骂了半晌。直到全身的节骨都疼得忍耐不住,汗水渗透进了伤口中,如同被千万只蜜蜂一起叮咬般痛楚,才霍然倒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难道我一生就是如此了吗?逃不出去,练不成武功,日日就在这样的折磨和屈辱中度日?
轩辕锦鸿又哭又笑,看着大殿中高高在上的房梁,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布条。
不如,死了吧……
轩辕锦鸿从地上慢慢爬起身来,捡起布条,寻找可以上吊的地方,走了几步,就觉得脚下发出了一声脆响,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踩在了书页之上。
就是我死了,也不能让这东西留下来。轩辕锦鸿心中发狠,拿起书页放到油灯上去烧。却突然发现纸上在被火苗点燃的瞬间,显出了字迹来。
轩辕锦鸿连忙凑了过去,只见上面写道:“此神功虽则威力无穷,却也遗毒甚深,修习者往往九死一生,一时不慎就会损毁性命。老夫亦不知是否当让此神功绝世。”
轩辕锦鸿苦笑,他本就是不想活下去的人了,有什么关系?
若是修习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那纸张似是特殊材料所制,字迹才一显出,就随即变成了黑色,真如昙花之一线。轩辕锦鸿不敢才有丝毫分神,全神贯注的看起书册中的文字来。
只见书页上写道:“第一步,坐功,意守丹田,如深渊,如山谷,空无一物,方纳百川……”轩辕锦鸿不解其意,却也顾不得思索,只是调动全部精神尽力记下书中每一个文字。
书页烧的极快,一页烧完,轩辕锦鸿连忙坐在地上,闭目默默背诵了一遍,只觉得一股极微弱的气息在丹田中升腾了起来。不经自言自语道:“这位前辈说人生而有真气在体内,可惜世人不知,反而求助于外,因此进境才会如此缓慢,难道这感觉就是真气?”
此时却也顾不得多想,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见自己已经背过了第一页,当下就取过第二页照样烧了起来。
这《宇宙洪荒》在江湖中早已经没有了传人,所有的线索都在这一本书上。纵然有人曾经得到过它,也莫不是穷经皓首,断然不敢有丝毫损毁,更不要说将书烧掉了。所以虽然经过了几代传承,亦是无人可解。
偏偏遇到了轩辕锦鸿早存了死志,这才将书烧掉。而那位前辈所录的文字,也就因此而浮现了出来。也许正应了否极泰来这句话。
第二页纸燃烧着了,开头的第一句话就让轩辕锦鸿大吃了一惊,只见上面写道:“若第一步修习后半个时辰之内不用化功之法,则有生命之忧。”
寻常人若是时间充足,自然会先烧了一页背诵过,抄录下来,修习完成了,这才会去看第二页,又怎么会如同轩辕锦鸿一般时间紧迫,立刻就要翻看。
若是在迟一步,今晚就丧命于此了。
轩辕锦鸿后背上都忍不住出了一层冷汗,当下按照书中所讲的化功之法将自己身上刚刚出现的一丝微弱气脉尽数化去。
轩辕锦鸿花了整整一夜的功夫,才将一本书都背诵了下来。长长出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的汗水已经打湿了衣裳,整个人如同从水中刚捞出来一般。
精神却是好得惊人,甚至连身上的鞭痕都出现了轻微愈合的迹象。
轩辕锦鸿扯开自己的衣领反复看了看,按照他的经验,起码要数十日的功夫才能够到如此,可距离昨日受鞭才不过一夜的功夫,竟然就已经不再出血了。
暗想着书中所说的,功力化去后会滋养皮肤,愈合外伤,看来是真的。
不由得对这本书的信心更增加了几分,才要坐在地上按照书中所讲用功修行,却见殿外隐隐透出一丝光亮,不知不觉见天已破晓了。
轩辕锦鸿不由得心中一紧,天亮了,他的苦难开始了。
没有如同往常一般认命的躺下,轩辕锦鸿绷直了脊背,心中不断默默念诵着神功中的字句,直到自己将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中,这才放松了下来,瘫软在了地上。
刚刚躺平身子,突听的殿门外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轩辕锦鸿微微一皱眉,他竟然听得出那脚步声中轻微的区别,最前面一人的脚步铿锵有力,似是带着怒气,后面跟着的人脚步虽也快,却听得出踢踢踏踏之声,显然精神比第一人要差了很好。
轩辕锦鸿正自疑惑,却看见殿门突然打开了,南皇那一张满是怒气的脸出现在了殿门外。
轩辕锦鸿浑身一震,在多年养成的习惯驱使之下翻身从地上爬起,俯身拜倒。
光洁的额头贴到了地面,一阵冰凉的感觉传遍了全身。
深秋季节,这样阴冷的大殿,终年不见阳光,只有一身薄衣的他,却丝毫不觉得冷,唯有额头上出来的冰凉,提醒着他自己这幅身体的变化。
才不过一夜的功夫,轩辕锦鸿心中叹了一声,怪不得那位前辈敢说纵横天下不曾有过敌手这样的话了。
正想着,却突然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一双绣了金龙滕云的软靴停在了轩辕锦鸿的身前。
南皇俯视着身前那个姿态恭顺的人,嘴角牵动出一抹残忍的笑容。他声音清冷,虽是语调不高,却比秋日的寒风吹在身上更为冷冽:“昨日劫走你的是些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带你走?”
轩辕锦鸿将头紧紧贴在地上,那居高临下的声音中含着让他战栗不已的恐惧。他略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奴……奴不知道。”
“不知道?”南皇的脸色更加阴郁了几分,声音中似是包含了冰霜一般,劈头盖脸的砸了下去,“是不知道还是故意隐瞒?”
轩辕锦鸿本就惨白的脸上,又渗出了汗珠来,他不由自主的身子抖了抖,颤声刚要回答,却听见头顶上的声音又一次传了下来,“那不妨做些你知道的事吧。”
轩辕锦鸿的紧紧闭上了双眼,无论多少次,他永远都无法习惯。
一只强壮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的长发,只觉得自己的头被瞬间揪了起来。很快,身上的衣服随着布料的刺啦声已经碎成了几块,赤裸的身体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
南皇习惯性的想要将他掀翻在地,目光触及他身上的鞭痕,却是一怔,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伸手抚上他的伤痕,嫣红色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还带着轻微的颜色。
南皇笑了起来,笑容虽停留在脸上,眼中却依然是一片阴霾。他冷冷得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轩辕锦鸿,口中的话语如同钢刀般尖利,“看来这个你不知道的人,竟然舍得耗费内力给你疗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