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花迸溅!
吵闹的酒馆骤然死寂。
老兵连杀三人,高喊‘元帅战无不胜’,横刀自刎。
“啊!杀人啦!”
人们自处奔逃,撞翻桌子板凳,便在此时,二楼有人振臂高呼:
“太子受小人蒙蔽,帝国到了生死存亡时刻,忠君爱国的志士随我来,诛杀恶魔顾雪绛、拯救王朝!”
究竟是谁先喊出这一句、有没有受人指使,事后已不可考证。
因为当这一句话出口,欢呼声爆发,人们拿着铁剑、匕首、菜刀、甚至砸烂桌椅抄起木条,冲向窗边大放厥词的酒客。
楼梯被踩塌,喊口号的‘志士’摔下去,被无数人踩成肉泥,做了‘诛杀顾雪绛’运动第一个祭品。
对面街区响起另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喊:
“为了顾将军,为了太子,我们死不足惜!团结起来,坚决与他们斗争到底,跟我冲啊!”
“保护太子!保护顾将军!”
城南这一片,尽是酒楼饭馆商铺,人流密集,很快汇聚成群。人群拿着简陋武器,冲进瓢泼大雨中。
长久压抑的愤怒终于爆发,热血上涌,竟然感受不到寒冷。
原本宽敞的长街挤满扭打砍杀的疯狂民众,禁卫军巡逻队骑兵呼啸而至,马蹄如雷,溅起水花。
“放下武器!反抗者抓捕入狱!”
两队禁卫军狭路相逢,执法时指责对方拉偏架。
“谁不知道你是顾雪绛旧部,心里向着他!”
“他妈的老子就是,永远追随顾将军!”
禁卫军打禁卫军,禁卫军打群众,群众打群众。
一场混战由此爆发,从城南市井迅速蔓延。城东贫民窟的地痞流氓卷进来,高喊‘诛杀顾雪绛、拯救王朝’‘太子殿下万岁’,趁乱洗劫店铺,临走再放一把火。
大雨中,火油熊熊燃烧,愤怒的人群涌向城北,滚雪球一样越聚越多。雨夜的寒冷、对修行者的恐惧通通抛在脑后。所有情绪被点燃,呼喊着口号冲锋。
“为顾将军、为太子殿下而死、死得其所!”
“诸位,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城北是皇都的贵人府邸,护宅阵法次第亮起,一道道金光升腾,照亮皇都半边天。
各府护院、私兵、家奴出动,驱赶暴|民。许多政见不合、平时看不顺眼,却住在一条街、不得不互相见礼的官员,趁此机会终于报仇。
‘已经乱成这样,谁能证明是我家府兵砸了你家阵法?你就自认倒霉去吧。’
这一夜,所有秩序、法条、规则化为乌有,将近二十万人轰轰烈烈卷入混战。
然而顾雪绛远在东川、太子殿下睡在东宫,无论是要诛杀谁、保护谁,他们的目的与行动后果都相去甚远。
夜雨潇潇,安国公主奉诏入东宫。
程千仞面无表情,身穿太子朝服,头戴珠冠,手握神鬼辟易。他下令出动京郊所有镇东军骑兵,从南城门一路清扫到宫门外。驱散闹事人群,反抗者就地格杀。
“禁卫军还有六个营的兵力在城西。我的兵将长年与魔族作战,刚离战场不久,杀气未散。此令一开,恐怕……”
程千仞看着她。
安国公主忽然觉得眼前人十分陌生:“得令。”
程千仞挥退众侍从,走到窗边。
东宫地势较高,殿宇更在高阶之上,视野开阔。雨幕下,火光与浓烟、阵法与法器的光芒占满皇都上空。
曾经热情洋溢、夹道欢迎他的百姓,一夜之间变成穷凶极恶的暴|徒。
程千仞理政以来,第一次面对的真正险恶风波,便是以他知己好友顾雪绛为□□,各派系之间爆发的空前争斗。
文臣不满武官、新贵不满老臣迂腐、老贵族不满节衣缩食。
逐流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哥。”
“最初写文章的那些书生,不算大奸大恶。是我的软弱,给了别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机,让他们以为煽动民心,便可以向我施压。”
程千仞依然看着窗外,“你去睡吧,我自己呆一会儿。”
逐流陪他一起站着,也不说话。
天色蒙蒙亮时,大雨渐歇。
安国进宫复命,皇都所有暴徒被驱散,基础秩序恢复。所有参与混战的禁卫军将领,除去已经身亡的,一律抓捕入狱。
程千仞问:“昨晚死了多少人?”
“臣给史官报八千。”
“实际呢?”
“五万。”
“那就写五万。”
“有碍圣名,不好,而且昨夜你不该下令,应该让首辅大人……”
她没有说下去。
程千仞拍拍她肩膀:“皇姐,辛苦了。”
安国跪地抱拳,沉声道:“请太子即刻下令,召回花间雪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