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帮忙吗?你点点头, 什么麻烦都没有了。明天照旧搬新宅,宴宾客。”
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若程千仞此时抬头, 便会看清那人面容平静, 眼神冷漠, 眉眼间神态与逐流大不相同。
他定了定神, 挣脱怀抱, 震惊地打量眼前人。
个子高了, 五官彻底长开,真出落成了俊美少年。是梦里的模样。
“你、你怎么来了?”
送走逐流的时候, 他说尽了绝情话,弟弟应该恨他。去了皇都锦衣玉食,身份尊贵,哪里还愿意回来?
现在逐流悄没声息地连夜跑来, 怕不是在皇都遇难, 过不下去了?
程千仞想到这种可能, 心中一惊。真是破屋偏遭连夜雨,贫贱兄弟百事哀。
“你说话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事。”
“没事就快回去啊。我这边刚惹了大祸……保不齐连累你性命。”
这人居然第一时间担心他, 以至于忽略了他说的‘帮忙’。
朝歌阙微怔, 心想说得真好听,好像你不是二百两抛家弃弟,有钱就搬去文思街花宿柳眠的混账哥哥一样。温柔乡, 英雄冢, 你也真敢去住。
如果‘程逐流’见你这幅模样, 一定很高兴。
可惜他看不见了。
朝歌阙想到这里,突然改变主意,决定换个骗法。
他笑意愈发温柔:“我想你啊,哥哥。”
程千仞愣怔一瞬。
声音颤抖地问:“你……你家里人,是不是对你不好?”
弟弟只是轻轻点头,程千仞却觉得他一定受了天大的委屈,脑袋轰地一声炸开。
他以为逐流身份尊贵,朝歌十卫又被自己逼着发过心血誓,会对他绝对忠心。逐流能得到最好的照顾,享受无限资源……
原来一切都是他自以为的,逐流过的一点也不好!
他家小孩多乖啊,如何在充满阴谋诡计的环境艰难求生?
“是我的错,哥哥错了……”程千仞眼眶通红,喃喃自语:“就知道那些皇都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已经很久没哭过,无论受再重的伤,面对怎样的险境。但现在,愧疚与压抑的思念,让他几乎掉下眼泪。
“你既然偷跑出来,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南央城是待不下去了。我们先离开这儿。”程千仞握着旧剑,向少年承诺道:“别怕,谁欺负了你,以后我挨个讨回来。”
“五更天城门一开,我们就出城。我去跟朋友打个招呼,你去拿银票,都在你房间床板下面,其他东西不带……”
朝歌阙怔怔看着他,目光复杂:“你伤得这么重,怎么跑?”
“我没事。”
“你就这样走,刚买的新宅美婢不要了?南渊第一天才的声威不要了?”
程千仞松开逐流肩头,退后两步。
他恍然觉得眼前人有点陌生。逐流会问这种问题吗。
程千仞试图让自己情绪冷静,理顺思绪,但朝歌阙没给他时间,直径上前两步,将人打横抱起:“我很久没回来,银票在哪个床板下面,你带我去找。”
“啊!”
可怜的程千仞完全吓傻了。
弟弟居然抱得动他,不对,弟弟居然抱他,没等他别扭,已经陷在柔软温暖的被褥里。
朝歌阙随手掐了几个诀,除尘去垢,疗伤助眠。
“睡吧。”一天之内伤上加伤,情绪大起大落,应该休息。
程千仞望着他幽深的眼眸,哪怕精神与身体疲惫至极,也硬撑着一口气不肯闭眼,不肯放下剑:“你……”
意识消散之前,他听见那人冷漠的声音:“我很好。我骗你的。”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俊美少年身上,他通身如沐银辉,显得愈发高华,不可逼视。
朝歌阙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来南央见这人一面,自然有些事要做。
他算是欠程千仞恩情的,需得还清了断因果,而‘程逐流’或许还会醒来,若是见他哥哥死了,只怕要与自己同归于尽。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能看着这个人死。幸好这人有些利用价值……
但是现在,程千仞无知无觉地安稳睡着。
朝歌阙立在窗边,只想看他多睡会儿。
***
程千仞很久没睡这么好了。自从一夜之间变成修行者,他便开始以冥想打坐的修行方式代替睡眠,生活也充满紧张暗涌,尤其最近一段时间。哪怕与朋友打趣饮酒,也没有彻底放松过。
但这一夜,他觉得自己飘在柔软云端,又像泡在朝辞宫的温泉池里。
好眠无梦,疲乏全消。
“程三!醒醒!”
日头高悬,医馆诊室病床,三张脸对着他。
程千仞睁开眼,怔了半晌:“我怎么在这里?”逐流呢?
顾雪绛同情地看着他:“累成傻子了。”
徐冉低声问:“你昨天什么时候游回来的?”
程千仞:“游什么,梦游吗?”
徐冉:“这是睡傻了吧,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比我还心大呢。”
“五更天我们去你家寻你,你不在。等学院开门,发现你已经在医馆了,这真是……天衣无缝。”林渡之替他诊脉,惊讶于他伤势好了大半,并有突破迹象,“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程千仞:“我特别舒服,你们有没有看见,其他人来……”
他欲言又止。
徐冉:“有啊,督查队来问你昨晚去哪了,林大医师说你需要休息,等你醒了再问。”
顾雪绛:“昨天学院没有传出你失踪的消息,换了别的理由沿路戒严寻找,应该是怕那些宗门世家的人知道后,以为你带着‘神鬼辟易’跑路,都来找学院麻烦。消息虽瞒住,我们总得给督查队个说法,打算怎么说?”
程千仞只得放下逐流,思索片刻:“我昨晚去客院找傅克己论剑。”
徐冉:“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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