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理。”沈云埋的声音里有着难得的认真严肃,“但我喜欢。”
沈青山静静看着井九,没有说话。
海边忽然进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众人的感觉非常不好。
讨论人类的时候他还说了不少话,为何现在只是看着井九?
他明显不是觉得井九说的这些话没有意义,更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都要死了,那就随便说吧。
井九的话也确实太多了些,和他的性情完全不符。
人之将死,其话也多?
忽有微风起。
椰林迎风而响。
这风来自海面,来自天空,来自大气层外,带来了一道微渺而明确的信息。
那道远方的信息是封平安信。
阿大不负众望,真的解除了那边的危机。
海边的气氛却没有变得轻松起来,反而更加紧张。
那边的危机解除,意味着协议结束,也就意味着这边的宁静将要不复存在。
紧张的气氛与若有似无的压力甚至影响了海。
海浪涌至沙滩,忽然变得粘稠起来,然后浪花渐凝,如静止的雕刻。
花溪蹲下身去,用手指轻轻扳一块,发现不是冰,而是某种玉般的存在。
祖师望向井九。
井九轻轻嗯了一声。
赵腊月望向海边仿佛什么都不关心的小姑娘,收回了那数道剑意。
花溪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片刻后,她缓缓站起,转身望向椰林边,视线落在了沈青山的脸上。
沈青山没有看她,还是看着井九。
海边的安静忽然被脚步声打破。
赵腊月没有理会,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几道从花溪脑里取出的剑意就像薄冰般躺在生着薄茧的掌心,是那样的安静而轻柔,就像寒蝉的翼。
那脚步声很稳定,间隔完全一致。
沙滩上出现一排足印,很明显是赤足。
灰格子衬衫早已残破不堪,鞋子又哪里保留得住。
柳十岁走到轮椅前行了一礼,说道:“晚辈还想请祖师赐教。”
看着这幕画面,卓如岁神情微变,心想最先出手的不是赵腊月吗?
“去吧。”赵腊月在心里说道。
她掌心的那几道薄冰般的剑意忽然消融,变成了两道剑光。
那剑光微微弯曲,如弧光一般。
下一刻,那两道弧光出现在了椰林旁、轮椅的后面。
弧光之下渐生真实,那是两道薄膜,其间隐隐有着丝状的结构。
那是双透明的翅膀。
在青儿的身上。
原来不是那两道弧形剑光自行离开,而是青儿把剑光粘在了翅膀上。
然后她悄无声息出现在沈青山的身后。
这比中州派的天地遁法还要玄妙无踪,比幽冥仙剑的速度还要快。
透明薄翼无声而落。
带着那两道剑光斩落。
与此同时,沈青山轮椅下方的沙地里探出了一抹剑尖。
殷红如血。
正是被赵腊月以血开锋的初子剑。
赵腊月的眼眸深处亮起无数道剑光。
那些剑光穿透黑白分明的眸子,涂抹了一道极其凛然的意味。
她鬓角飘起的发、领口的布带上,都生出了数道剑光。
无形剑体为何如此鬼意森森?
……
……
满天繁星点缀在夜穹之中,青山群峰宁静而有些乏味。
南忘坐在清容峰顶的黑石之上,看着星空,沉默不语。
与往年相比,她终还是有了些变化,就像黑石旁的花树不知生出了多少新枝。
比如她没有躺在黑石上,也没有喝酒,更重要的是没有唱歌。
她收回视线望向不远处的神末峰,发现比自己这里还要冷清。
那些人都已经飞升离开,或者去了海上。
崖畔时常能够看到的画面,早已不复存在,想来也不会再出现。
星光忽然变得黯淡起来,夜空忽起大风,天地气息微乱。
南忘神情微凛,望向碧湖峰的方向。
三十年前被平咏佳修好的青山剑阵,为何会出现如此大的反应?
无数阴云自天地四周汇聚,遮住了星光,如盖子般压在了青山群峰之上。
一道尘龙自天光峰顶生出,迅速来到清容峰顶。
平咏佳对着她行了一礼,说道:“稍后会有天雷。”
天雷不是天劫,却也是极罕见的天象,往往意味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南忘挑眉不解问道:“掌门真人可知是何缘故?”
平咏佳沉默了会儿,望向远处的碧湖峰,说道:“看看再说。”
碧湖峰顶的天空,便是青山剑阵的阵眼所在。
没过多长时间,无数道雷霆从云层里落下,明亮的闪电把青山群峰照的非常清楚。
各峰弟子都已经接到了命令,严禁于今夜雷暴里洗剑,都留在了各自的洞府里。
绝大部分闪电都落在了碧湖峰顶。
湖水动荡不安,浪涛不断,偶有道道水雾生起。
今夜的雷暴确实太可怕了,那座宫殿里的雷魂木,竟是在很短时间里便炼成了两根。
“看出什么没有?”南忘看着平咏佳问道。
平咏佳脸色苍白,神情有些不对,说道:“外面有事。”
南忘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也不由变了。
平咏佳能够看出来,是因为数万年前他见过很多次那人无情的眼神。
没有过多长时间,天雷便停了。
阴云骤散,星光洒落,仿佛先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平咏佳低头抱膝坐在黑石上,像小孩子一样害怕。
南忘面无表情说道:“既然我们改变不了什么,做好自己就是。”
平咏佳怔怔说道:“那我该做些什么?”
南忘说道:“明天会有新的洗剑弟子入山门,你是掌门,当然要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