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时带起衣袍翩飞,飒飒作响,周围的雪无论是空中的还是地上的,都激荡了起来。
含珠紧张地发抖,阿洵直接仰头大哭,“别打我表哥!”
楚倾动作一僵。
二月里临别时他把儿子弄哭了,这才刚见面,儿子又哭了。
失神之际,程钰的拳头到了眼前,楚倾猛地侧闪,紧紧扣住程钰手腕,狠狠一甩,退后几步道:“算了,今日不与你计较,改日咱们比武场上见,那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京城勋贵里,他第一烦的是周家,第二烦的就是静王父子,如果不是静王程敬荣没有照顾好自己的王妃,让周家先亡了一个姑奶奶,他的妻子死后,周家也不会悲上加悲,认定是他府中有见不得人的后宅阴.私。
因为迁怒程敬荣,得知程敬荣不喜欢程钰,楚倾还想略加照拂亲外甥一些,没想程钰也是个不识趣的,见到他连声姨父都不喊,一口一个侯爷,楚倾每次看到他都想打他一顿。
“随时奉陪。”程钰丝毫不惧,转身朝抱着阿洵的舅父走去。
他越走越近,含珠垂下了眼帘。
程钰没看她,将阿洵接到怀里,轻声哄他:“阿洵不哭,天冷,哭了脸就皱了。”
“他打你……”阿洵趴在表哥肩头,抽搭着道。
程钰最喜欢的就是小家伙对他的维护,舅父舅母也关心他,但只有阿洵的童言童语能让他一直暖到心底。
“他打不过我,阿洵不用怕。”不想让众人听到他哄孩子,帮阿洵擦了泪后,程钰朝周寅夫妻点点头,先抱着阿洵往外走了,而楚倾再不高兴,怕儿子哭,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亲生儿子被他人抱走。
后面的几人也重新抬脚。
方氏小声安抚含珠:“不用怕,他们常常这样,看着凶险,没人受过伤。”
就是不知是外甥功夫好,还是楚倾没有全力以赴。
含珠看看两人动手时在雪地上留下的凌乱脚印,心有余悸。
到了外面,含珠一一同周家众人道别,要上马车时,周文嘉想扶她,被楚倾一把扯到了一旁,他亲自扶着含珠上了车。扶人上车姿势都差不多,他一手握着含珠的小手,一手虚扶她腰,含珠抿抿唇,不停告诉自己这是她父亲,假的也是父亲。
几步之外,程钰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目光一下子就变了。
他没想到楚倾会突然对女儿体贴起来,也就没料到两人会有身体接触,今日是在他眼前,到了云阳侯府,他看不见的地方,楚倾又会如何对她?她呢,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思绪一偏,程钰又想到了楚倾的风流韵事,最让京城那些闲人津津乐道的,便是明德弟亲妹寿安长公主,丧夫后拒绝明德帝安排的各种好婚事,一心想嫁给楚倾。本朝驸马不得担任要职,明德帝器重楚倾,以此拒绝妹妹,寿安长公主便甘愿放弃长公主的尊荣,以庶民身份嫁给楚倾,明德帝无奈,跟楚倾提了,被楚倾一口回绝,这事便不了了之,但寿安长公主依旧没有死心,甚至做出过勾.引之事。
能让一个受宠的长公主放下.身段脸面,可想而知楚倾在女人心里的地位。
那她与他朝夕相对,会不会……
程钰看向马车窗帘,可惜窗帘厚重,将里面的人遮掩得严严实实。
还没收回视线,里面传来楚倾的声音,“走吧。”
车夫得令,挥鞭催马,云阳侯府的马车便动了起来,楚倾带来的那些侍卫骑在马上,护卫左右。大雪不知疲倦,继续簌簌下落,转眼那两道车辙上就积了一层新雪。
“走吧,咱们也进去吧。”马车转弯后,方氏叹息道。接下来如何,就得看含珠的命了,只希望楚倾之前在屋里说的话都是真的,真的会因为女儿这一劫善待含珠,善待阿洵。
却不知离去的马车里,楚倾坐在女儿旁边,看着埋在女儿怀里抽搭的儿子,俊脸阴沉。
含珠没看他,但也感受得到男人身上的寒气,想替阿洵说话,到底不是亲父女,她心虚,不敢冒然开口,就低着头,装不知道。黑黑仿佛也会看人脸色,夹着尾巴蜷缩在含珠绣鞋旁,一双黑白分明的狗眼睛透过女主人与坐榻的空隙防备地偷看楚倾。
车厢里静得出奇,外面有规律的车轮倾轧声清晰地传了进来。
就在含珠以为沉默会维持一路时,旁边突然响起一阵咕噜叫声,饿肚子那种。
含珠眼睫颤了颤,本能地朝另一侧微微偏头。
因为声音太响,阿洵也听到了,小脑袋动了动。
楚倾尴尬解释道,“早上进的宫,出宫后就来接你们,两顿没吃了。”
也是希望儿女会为此心软,关心他两句。瞧瞧他这个爹多想他们,侯府还没回,衣裳都没换,饭也没顾得吃,应付完皇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他们。
然而等了半晌,没人回他。
含珠是不知该怎么回应,弟弟妹妹饿了,她会问他们想吃什么,一会儿她给他们做,楚倾饿了,她总不能也这么说吧?阿洵就是根本没上心了,紧紧搂着姐姐,想到了自己还没吃完的烤地瓜,还有嘉表哥堆到一半的雪人。
都怪爹爹……
小家伙委屈地撇撇嘴,更不喜欢坏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