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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的诱惑对任何人都适用,尤其是对于欲创一番事业者而言,其对权力的渴求更超于常人,纵是眼前的香涛怕亦无法拒绝这份“厚礼”吧!如若天下八督中之半数为“八督议政”所引,放眼天下现下谁人又会去平定他唐子然!
朝廷对八督的顾忌在于八督集军财于一身,如若“八督议政”。这八督自不会冒自家实力有损的风险去平定他唐子然,如此一来……没准到时候,朝廷对他怕也只有招安一途可走了!
子然啊!
内心佩服着唐子然的手腕老辣之余,看到机会的桑治平自然不愿错过这一机会,或者说,作为张之洞的幕僚,他自然需要为幕主的利益而谋划。
“八督议政、八督议政……”
念叨着这个词,心惊肉跳之余张之洞的内心深处却又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来,一方面他固然恼怒唐子然的“背叛”,而另一方面。却又不得不去面对这“议政”带来的诱惑。
如若当真实施“八督议政”,那这朝廷之事,岂不会任由八大总督议处,至于那朝廷又岂还有今日的独断专行!
纵是清流出身。这些年的疆吏也使得张之洞亦深感朝廷、言官牵绊下,事事难为之困,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开始体谅起李鸿章来,同情起他这些年的苦心维持来。
可如若朝廷再无独断专行之权,言官弹劾又有何惧,甚至……就在张之洞抚杯不语时。桑治平却看到了他的犹豫。
“大人,直隶总督李鸿章、两江总督刘坤一、两广总督李瀚章、闽浙总督卞宝第、四川总督刘秉璋、陕甘总督杨昌濬、云贵总督王文韶,”
此时桑治平甚至未提七督之字,而只是一一道出这七人之名,每当他提及其中一人名字时,张之洞的眉头便是一皱,
“天下总督,系出湘淮!”
这句话倒非虚假,这七位里头,李鸿章自然为领,其兄李瀚章素以其为首,刘秉璋亦是淮军名将,而王文韶虽出自湘潭可却受李鸿章举荐之恩。至于刘坤一、杨昌濬则为湘军老将,这天下八督中也就是自己和闽浙总督卞宝第是清流言官出身。
换句话来说,这八督里头的,若是李鸿章心生异心,那这天下……世上人本是良莠不齐,为官者亦是各怀心思,所谓之忠心耿耿,不过只是言语。如若八督各生心思,现下纵是朝廷亦也拿大家没办法。
且不说其它人,单就是他闽浙的卞宝第,不正因船政经费被挪用一事,正与朝廷不满之中,而若是到时候,他张之洞逆流而动,只恐怕将招天下相攻,那又岂是他张之洞所能挡,权衡利弊之时,张之洞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天下八督,唯大人与闽浙总督出身清流,而刘坤一、杨昌濬虽于朝廷忠心耿耿,然湘军老将皆曾见曾文正公所遇,今日杭州者倡“兴汉逐满”,子然亦与朝鲜言“汉满平等”,倡“八督议政”,两相呼应,朝廷焉能不起疑心?”
桑治平的话让张之洞越发的沉寂下来,这恰恰是他最担心的地方,如果朝廷待到平定子然之乱后,再行秋后算帐,到那时又该如当?难道非要到祸事临头时方才……到那时,纵是有心相抵,恐怕亦无力相争了。
与其待到祸临已身时,再行选择,不若……可,如此又岂是忠臣所为?就在犹豫中大签押堂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香帅,朝廷的旨意下来了!”
堂外的话声传来时,赵凤昌紧跟着便走了起来,双手将电报呈给张之洞,接过电报只是略扫视一眼,他的脸色便是一变。
“香涛兄(香帅),怎么了?”
众人无不是惊讶的看着张之洞,显然朝廷那边是有旨意下来了,难道……众人的心底顿时暗叫不妙来,难不成那请罪的折子上错了?
“朝廷加封老夫为太子太保!”
什么!
桑治平、赵凤昌两人的脸色无不是猛然一变,大人请罪的折子换来的却是一个“太子太保”,这如何不让人心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好啊,好一个荐之无罪,好一个多年苦心国事,好一个太子太保……”
接连几个好从张之洞口中道出时,他那张面上却全是委曲之色,而令他最为委屈的是,朝廷怎么竟然也会看他,难道朝廷就不知他的忠心吗?如若自己为当年举荐唐子然的事上折的请罪的折子,换来的的上谕,是毫不留情的训斥,甚至是令其“戴罪报效”,他亦会欣然接受。在张之洞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是作臣子的应受的责难。
可现在,在朝廷非但没有严旨斥责,反倒是千方安抚,全如当年康熙平三藩时安抚王辅臣一般,难道于朝廷看来,这大清国的八大总督,都是当年首鼠两端的王辅臣吗? 他张之洞就是今世的王辅臣吗?想到史书上的那位“圣祖”,所谓“完人”背后实则一个过河拆桥、背信弃义的行家里手,想到王辅臣的遭遇,张之洞又岂会心安?又岂会不心凉?
这样想来想去,一阵揪心之痛只令张之洞头晕目眩,手心直冒虚汗,终于瘫倒在太师椅上。
而桑治平、赵凤昌一看大人昏倒后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连忙吓得叫道:
“香涛兄(香帅)!”
两人喊了几声后,张之洞睁开了眼睛。
“香涛兄,您不舒服?”
桑治平捧起张之洞的左手,在他虎口处略微用劲压了一下。
“好过点吗?”
张之洞轻轻地点点头,有气无力地说:
“把电报发予其它各督!现在就发……朝、朝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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