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方寸听着这些话,心里已是忍不住一动,生出了一种压抑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所以,治这灵井的办法,也很简单……”
月寒妆继续说着,声音变得轻柔,更似可以听出一些冷嘲之意:“只需好生治理一地,百姓安居,人间清明,灵井泉水,自然日渐高涨,而若人间冤氛难消,百姓怨声载道,自然灵井枯竭,妖鬼滋生……呵呵,炼气士捕龙脉,养在人间,因龙脉存在,治下百姓便愈发精意神足,一代代天资高涨,而这蒸腾浩瀚的精气之意,又何尝不是滋养龙脉的最好之物?”
“什么?”
孟知雪听到了这个消息,已然直接怔住:“如此简单?”
方寸听了这个答案,也已不由得露出了无奈的笑:“如此荒唐?”
一时之间,他们两人,倒是同时想起了一桩往事。
当初在柳湖城白厢书院,清江五宗前去挑选合适的弟子时,曾有九仙宗葛长老训话,其人先夸赞了一番书院院主与城守的义举,而后讲到国运之说,道:“万民安居,衣食无忧,得教诲,明事理,便会日益壮大精神神意,滋养龙脉,龙脉壮大,大夏子民便会体魄强壮,先天之气愈发充沛,一代一代,天资愈来愈好,培养出来的天才便也会越来越多……”
“百姓益安,国基愈厚,国基愈厚,大夏昌隆,百姓益安……”
“……”
当时包括方寸在内,怕是大部分学子,只当这是空话,套话,随便听了也就罢了。
孰料,竟然真是如此?
龙脉养百姓,百姓又反过来养龙脉,竟是如此简单的道理?
可偏偏如此简单的道理,怎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方寸心里,一时都不知是该笑还是该破口大骂,竟是出奇的理解这里面的问题所在:“大夏仙帝当年夺灵井,伏龙脉,当真是一件惊世妙举,这简直没有更稳妥的法子,龙脉养百姓,百姓又养龙脉,这样稳固的循环,简易的法子,大夏何愁不蒸蒸日上,雄踞蛮荒?”
“可偏偏,这么简单的循环之内,隔了一层!”
“那便是人!”
“若真想借龙脉之力,恩泽百姓,壮大国运,自然简单,可是偏偏有人在中间,他们太贪,劫去了中间的龙气,使得龙气落不到百姓头上,所以百姓只会愈发贫瘠,怨声载道,龙脉自然愈发被削弱,而代表着龙脉的灵井,也愈发枯竭,濒临崩溃时,他们便又想着从百姓身上截取生机气运,灌入灵井,暂时挽得一分半点,然后继续起了那个恶性的循环……”
“想达成这个循环,便只能让中间的人不要去贪……”
“但实际上,莫说不让他们贪,甚至少贪一点都做不到……”
“范老先生,难道真的不懂这个问题?”
“范老先生,甚至还是一位《书经》大家,此前葛长老讲的那些道理,本来就是这位老先生诠释经义之时注解出来的,可是他懂,也于事无补!”
“这样的问题,谁解决得了?”
“……”
方寸举起茶盏,一饮而尽,直觉头都要裂开了。
月寒妆似乎早就料到方寸会有这样的反应,就像她见过的许许多多大夏炼气士第一次听到了这个事情时一样,因此她只是静静的在案几对面坐着,神色平静的看着他们两个人。
而孟知雪则是纤细的手指紧紧握住,像是有满心郁气,却不知如何发泄。
两人都在这案几前坐了很久很久。
方寸终于低叹了一声,站起身来,道:“陆霄反而是正确的!”
孟知雪猛得看向了他,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好一会才道:“他不正确……”
这时候她想的问题很简单,因为他们听到的答案也很简单,既然如此容易,便能够治好灵井,那么又何必将事情搞得这么复杂,若是有人可以狠下心来,严惩七族,厘清天地,使得清江百姓怨念尽消,那么灵井充沛,龙脉壮大,便是六宗炼气士也都是乐于看到的吧?
灵井充沛,清江壮大,那么身为郡守的范老先生也是乐于看到的吧?
既然大家都乐于看到,那为何反而做不到?
只不过,她也终究不是真的呆子,细细一想之后,便很快明白了过来,也更绝望。
而方寸,则是静静的坐了半晌之后,忽然站起了身来。
低低一叹,他转身向偏殿走去,声音幽幽传来:“着人转告范老先生,我会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