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思索着,秦夜宸用阴气在那里探测了一番,皱眉道:“被灭口了。”
灭口了?
我一惊,想起那鬼刚刚说什么自己是受人指使的,难道是那人把他灭口了?
可是这里除了我和秦夜宸就再没有别人了,那人又是怎么做到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把鬼灭口的?
我不明白。
秦夜宸转过身来,看见我肿起的脸颊,心疼席卷了眼眸的每一个角落。
“便宜他了!”他冷声道,拿出特效药抹在指腹,轻轻在我的脸上涂开。
“疼吗?”他关切的问。
我忍着眼泪摇摇头。
“我以后不离开你了。”他又皱眉自责的道。
明明是我挨打了,他却比我还要难受。
我点点头,擦了擦眼泪,问他:“你追出去抓到那只鬼了吗?”
他点头:“是只色鬼,已经杀了。”
看来之所以抓我和对面那姑娘。是色鬼本性发作了。
脸上的不是外伤,那特效药并没有什么用,但凉凉的,还是可以算是冷敷。
秦夜宸涂好了药,将我送回到了火车上。
我坐在一边,他用自己的手捂住了我的脸颊。脸颊上那火辣辣的感觉,在他冰凉的双手之中,也不再那么难受了。
对面的那对小情侣已经在上一站下车了,所幸的是我们的行李没遭贼。
我由于烦躁,不怎么开心的趴在了一边。
“睡一觉吧。”秦夜宸对我道。
“睡不着……”
“那闭上眼睛休息会儿。我守着你,到站了叫你。”他道。
我点点头,抱着他,趴在他的怀里。
我感觉秦夜宸的手伸到了我的后脑勺,摸索了一会儿。他稍稍用力按了下去。
那是昏睡穴吧……
一阵晕眩与酸痛传来,我很快便失去知觉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到站了。脸上的疼痛感已经没有了,眼睛也消了肿,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秦夜宸拿着行李下车,我跟着他身后也要下车,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我们的座位,免得有什么落下了。
一回头,却看见之前那卖东西的老太太的鬼就坐在了我们的座位上,正阴测测的冲我笑着。
我想要叫秦夜宸,可是身后的乘客急着下车,将我推搡着就出了车厢。
月台上,我告诉了秦夜宸,他顺着车厢窗户看向里面,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她不会报复我们吧?”我有些害怕的问。
秦夜宸大概是想起了我挨打的事,忍着怒气道:“她敢!”
她要是敢,就把她也削成人棍!
我发现自己似乎也变得恶毒起来了。
揉了揉脸,拉着秦夜宸出站去了。
找了个中档宾馆放下了行李,我们吃了点东西就直奔了绿城的邮局。
我们唯一的线索是那张快递单,只能从这里查起来。
由于我是收件人,还带着法医证,邮局的工作人员以为我是在查什么凶杀案,很配合的给我查了物流记录。
幸运的是记录还没有被新的覆盖,扫了快递单上的条形码,很快便给我查到了那东西的首发站,是绿城一个镇上的邮局。
我与秦夜宸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那里。
然而,拿着邮政总局开具的物流证明,镇上的邮局却说查不到。
我不信。坚持让他们给我扫了物流单上的条形码,还是什么都查不到。
这不可能呀!
怎么会一个邮局查得到,一个查不到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秦夜宸将我手上的快递单拿了过去,道:“既然查不到,我们回去吧。”
他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现在这么说,一定是有了别的打算。
都不用再多言语什么,我与他便已经有了这样的默契。
两个人转身走了,去了邮局隔壁的面馆。
秦夜宸给我要了剜大排面,我低声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他微微颔首,用阴气在我们周围形成了一道隔音屏障后才道:“那邮局里有阴气,而且不轻。”
“里面有鬼?”我一惊。
秦夜宸不置可否,只是道:“晚上一看便知。”
“为什么不白天去?鬼不都怕太阳嘛……白天我们有优势啊!”
“傻瓜。白天鬼都在阴宅里睡觉,晚上才出去。晚上去探查,正好是走空门。”秦夜宸解释道。
原来还有这样的学问。
只是想起阴宅,我又想起了我妈,不由自主的问道:“上次殡仪馆那里的阴宅,这么久了,现在能进去了吗?”
“时间是够了,但入口所在的地方一定变了,还要回去找找才能找到。”秦夜宸说着一顿,迟疑了会儿又对我道:“笙笙,你母亲或许在阴宅。但那里都是阴灵,即使真的有你母亲,她也可能认不出你了。”
活人死后形成的死魂,一开始都是没有自我思维的,谁也认不出。
我知道秦夜宸这是在给我打预防针,免得将来真的找到妈妈,我因为她认不出我了,而大受打击。
“嗯……没事,我懂的。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也没那么脆弱了。”我吃了口秦夜宸给我端来的面,“只要能再见她一面,我就很高兴了。”
莫名的,我又想起了一个高大的背影。不知道我爸会在哪里……
我妈如果因为死了不能来见我的话,爸呢?他是生是死?
我觉得下次要是还有机会见到黑白无常,我得想办法问问他们有没有接引过我爸的魂魄。
吃了面,我与秦夜宸在四周逛了逛。
如果说泽云城是一个现代化气息很浓重的城市,那么绿城就处处都透着小资的气息。
泽云城是一个适合打拼的城市,而绿城。更适合生活,适合与相爱的人携手共白头。
想要以后与秦夜宸在这里定居的念头一闪而过,又被我放弃了。
我舍不得我爸妈留给我的那套小公寓。
虽然破了点,但我就是舍不得。我守着那公寓,等着我爸妈回来。
小巷里偶然发现了一间香烛店,我想起中元节那天答应给秦夜宸烧的供奉还没有烧,拉着秦夜宸进去了。
“老板!最好的香烛供奉给我来三份!”我熟练的喊道。
这家店门面不大,里面摆着不少办白事要的纸人纸轿子之类的东西,都做的栩栩如生。
“这些东西烧了,阴灵真的能收到吗?”我问秦夜宸。
他颔首:“能。私吞活人亲友烧过来的东西,在阴间的惩罚很重。”
“那有人给你烧过房子吗?”我嘴快问道,问完就后悔了。秦夜宸死在战场,同时满门被灭,哪里会有人给他烧这些!
果然。秦夜宸摇了摇头。
我指着一幢纸别墅立刻道:“我给你烧!烧这个!一百六十平双层大别墅!还带阁楼!”
“别费这钱了。”秦夜宸拉住了我指着那别墅的手,“也上百块钱呢,你留着买好吃的吧。”
“可是你没有房子诶!对了,这房子烧给你了后,我能不能住?”要是真的话,我算不算花几百块钱就买了个大别墅。
正当我认真思索着这件事的时候,里屋总算是走出来了一个神色颓废的中年男子。
他扫了我们一眼,有气无力的问:“来买东西?”
“嗯。最好的香烛供奉三份,再带一个这个大别墅!还有车!我要那边那个仿保时捷的车!”
秦夜宸无奈的看着我,只能由着我了。
我抱过店主递过来的香烛,问道:“一共多少钱?”
店主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挥挥手:“送你了。”
香烛本不算是大生意,但买车又买房。这成交额上去了,店主却还是愁眉苦脸的,还说送我们?
我与秦夜宸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送我了?”我确认般问。
店主不耐烦的点着头:“送了送了!一个子不收你!”
“你们这里有能化掉那房子和车子的地方吗?”我又问。我可不要和秦夜宸两个人扛着那么大的两个家伙走在路上。
老板点点头,带着我们去了店后面的空地上。
那里是一个天井,他拿过来了一块空白的灵位和一只毛笔,对我道:“把收货人的名字写上去就好了。一会儿去那个盆里烧,但香灰我都要回收的。”
说着他拍了自己一巴掌,低声骂了自己一句:“还想着钱!”
我与秦夜宸互看了一眼,谁都没有再说话。
外公会点书法,小时候抓着我做完数学试卷,就盯着我练毛笔字。毛笔字这种事难不倒我。
我正要落笔,忽然想起灵位上是要写着前缀的。我该给秦夜宸写什么前缀?
正思索着,老板在一旁道:“看你烧给谁,就写什么。亲爸是严父,亲妈慈母。”
他的语气很差,但看在他心情不好,又白送了秦夜宸大房子和车子的份上,我决定不跟他计较。
“先夫。”秦夜宸蓦然道。
好的,先夫就先夫!
“先夫秦夜宸之灵位”几个人大字被我一笔一划整整齐齐的写在了灵位牌上。
店主看见了,在一旁小声嘟囔着:“这么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也是可怜……”
我有秦夜宸才不可怜呢!
店主想来也经常帮人化东西,我照着他说的,将秦夜宸的灵牌放在最前面,点上了三柱清香和一对蜡烛,又在后面的火盆里烧掉了供奉。
秦夜宸要吃饭不能被店主看见,我就拉着店主说话,让他背对着秦夜宸。
青烟袅袅被秦夜宸吸入,我拉着店主表示感谢:“老板。谢谢你送的东西!你这么善良,生意一定很好吧?”
“好什么好……我们这些发死人财的……”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本来就是挣口吃饭的钱……现在还碰上了这种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他越说越激动,我逐渐瞧出来不对劲,正想要问,老板又道:“姑娘,我看你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也不容易。我店里的东西,你喜欢就挑了尽管去烧给你的死鬼老公吧。”
我忍住了想要直接答应的冲动,问道:“老板,你不做生意了吗?”
“命都要没,还做什么生意!”他烦躁的嘟囔着。
我这才看清,一直低着头的老板眉心,果然有着一团青烟。那是印堂发黑的征兆。
秦夜宸已经吃完了供奉。我一边去烧房子和车子,一边示意他看向老板。
老板见我一个人拿着有些吃力,过来给我搭了把手。
烧完这些,秦夜宸问老板:“可是撞客了?”
有些人忌讳“鬼”字,撞鬼就不说撞鬼,说撞客。
意思是这个鬼是客人,来一下就会走的。也算是为撞鬼的人祈祷他马上就会好,不再被缠着了。
老板的脸色一变,看向秦夜宸时,眼神挣扎了许久,估计是在思索要不要承认。
这老板送了我们这么多东西,我感觉他人还不错。要真是被厉鬼缠上索命了,我见死不救也会过意不去的。
“老板,有什么你就说吧。我们也算是稍微懂一些这个的,要是能帮你就最好了。”我也道。
老板盯着我们,似乎是不怎么相信我们。
我拿出了包里清虚观的符咒递给他看了眼。
做他们这一行的,吃的是阴阳饭,走的是阴阳路。正宗的清虚观符咒上带着道家精华,行内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果然,老板看完那符咒,看向我们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你们是清虚观的道长?”他迫不及待的问。
清虚观本来都是男弟子,但是新任观主接手后,收养孩子不论男女,都会教些法术。所以,现在清虚观女弟子也有不少。
这些都是蓝哲飞告诉我的。
我与秦夜宸自然是不会顶着清虚观的名头招摇撞骗的,只能如实道:“我们与清虚观的一个道长有些交情,自己也懂些。”
大概还是看在了清虚观这三个字的份上,老板还是决定相信我们:“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难不成还能比现在还糟!”
他示意我们进屋,拉起自己的长裤裤脚,里面居然就只有一根腿骨!
我诧异。
他将裤脚一路往上,一直到膝盖以上才有了血肉。而他的脚,还是可以如同正常人一样走路的。
“怎么会这样?”我惊讶的问。
一个人要完成行走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需要从腿部神经到脊椎神经再到脑部神经这些神经元的共同作用才能完成。
而行走中,腿部的肌肉拉伸也是让人保持行走的重要因素。
现在老板的腿只剩下了骨头是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又问老板。
“一个月了,两只腿都这样。我去了医院,医生也没有办法。”老板哭丧着脸,“可要说是撞客了,我找了几个大师、先生,驱邪什么都做过了,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这到底是撞客,还是病了。连我自己都糊涂了……”
我看向秦夜宸,秦夜宸问那老板:“双腿是直接变成白骨的,还是逐渐溃烂再变成白骨的?”
“是逐渐溃烂的……但那些溃烂的肉都是不见了的……”
我再次检查了他有血肉的部分和白骨相连接的地方,那里他用纱布包起来。
秦夜宸示意他将纱布解开,里面是一团溃烂发黑的腐肉,还带着一股奇怪的气息。
不是腐烂的气息,是一种我很久之前问道过的味道,而且对这味道也没什么不好的印象。
我仔细回想这味道的来源,秦夜宸也看完了伤口,问老板:“发生溃烂前,你去过哪里?有没有碰到过什么奇怪的事?”
“我就去了趟乡下……也没什么奇怪的事……帮着我爸妈干了点农活……我以前也每年都回去帮忙,都很正常。”老板如实道。
我一瞬间想起了那味道的来源,立刻问老板:“你干活的地方,是不是一片烂泥田?种着荷花荷叶莲藕的那种烂泥田?”
老板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我还没说呢……”
他身上传来的就是那样的味道!
槐树村也有烂泥田。我小时候下去摸过莲藕。后来被外公知道了,好一顿打!
他们怕我那一点点的小身板淹死在烂泥田里。
那一顿打后,我就再也不敢下去了。但是那味道一直记到了现在。
老板的腿变成这样,问题十有八九出在他干活的那片烂泥田里。
我想要将自己的猜测告诉秦夜宸,但他眼中已经有了了然,想来是也知道了。
只是天快黑了,我们还要去邮局一探究竟,便跟老板约定好了明天再跟他去绿城乡下看看。
老板拍着胸脯表示,以后我的死鬼老公再需要任何死人物件,他都可以免费提供。
我偷瞄了眼秦夜宸,他一脸的不屑。
“人家好意呢!你不要这样嘛!”离开小巷的路上,我跟秦夜宸玩笑道:“听说老板还做扎漂亮的纸人姑娘呢,要不要让他给你扎两个丫鬟服侍你?”
秦夜宸看了我一眼,目视前方。一本正经道:“我喜欢笙笙服侍。”
我的脸一红,秦夜宸得寸进尺:“笙笙可以将我服侍的身心愉悦,我还喜欢看笙笙在床上欲语还休的模样。”
这货为什么能一脸严肃的说出这种无耻的话来!
秦夜宸先送我回宾馆睡了一晚上,等到午夜的时候,我们再次来到了邮局门口。
令我傻眼的是,明明该空无一人的邮局,此刻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