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当真?”老皇帝问。江南土壤肥沃,但却有一些地方丘陵林立,凹凸不平的地势上,庄户人家没法耕田作物。老皇帝至今无法解决,这一直是他心里一个病。
那样肥沃的土地,眼看着只能荒芜着!
“请陛下赐下笔墨。”
梦寒月捏起笔杆子,点了墨,落笔就在纸上画着什么。
老皇帝只是看着。若非是看在太子的份上,看着这妇人替他生下孙子有功劳的份上,恐怕此刻她早就人头落地了。
更有是她呈给朝廷的制盐法,还有水车……,也让老皇帝好奇,这平凡的妇人好会什么?都说深山藏能人,难得他大厉唐有如此妇人,堪为奇人表率,这样便杀了她,……老皇帝并非是昏君。
而刚才老皇帝是真的想杀她!没想她敢与身为天子的他谈条件!
皇子不养在皇家,难道跟着她在外颠簸?更何况,老皇帝根本没准备放她出宫!一道圣旨下来,还怕她不从?
但梦寒月却在老皇帝要做决定的时候,偏偏点中老皇帝心中这几年的遗憾,那就是没能想出一个妥帖的办法,让江南那片肥沃却荒芜的丘陵上生长出农作物来。
“陛下,请看,这是民妇画的江南丘陵简易图纸。”她指画面,一处凸起,“江南土地肥沃,不同北疆。本来就是鱼米之乡。但这样的凸起不平的丘陵也很多。
这种地形,农作物根本无法在上面扎根。这就造成了很多浪费。陛下想必问过江南知州,若是将江南丘陵统和起来,那每年产出粮食就是一笔可观的数字!而这些若是按照朝廷颁布的法令上缴朝廷充作税务的话,……何愁北疆土地贫瘠?”
老皇帝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他是心动。但更能吸引老皇帝的目光的,反而是梦寒月本人。
她道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无惧于老皇帝。通身的自信反倒有些当今国母的影子在!
梦寒月忽然停住,见老皇帝似是在发呆。
“接着说。”老皇帝指了指那图纸:“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千古不解的难题?”
丘陵地势早就存在,厉唐之前就存在千万年!
梦寒月弯唇一笑,连眼睛都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自信,用笔在那原本的山丘上画出一个一个阶梯式的模子:“陛下,丘陵难以种植,归根到底是因为山丘土地松软,播了种也会被雨水冲刷掉。
请看,把丘陵开垦成这种梯田模式之后,土地就不会顺着雨水被冲刷。种子也能固根了!”
老皇帝和一旁的太子全都心中不通的那块大石被人搬掉一样。轩辕云霆夺过那张被画的乱七八糟的纸张,浅褐色的瞳子聚精会神地定在上头。好看的眉心忽而隆起,忽而又抚平。不时还会点头。
“父皇!好法!”太子看完,终于从那纸张中抬起头去,把那纸张又放回原处,眼神都亮了,锁着梦寒月的眼满是赞赏和骄傲。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赞赏道:“我妻果然聪慧!”
梦寒月脸都红了!但眼神却黯淡,“太子口误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你这样表现,你这样的作为。会让我误会?
轩辕云霆,求你了。温柔是毒,拿走吧。我不需要。
老皇帝充耳未闻,只是耷拉的眼皮子动了动,慢吞吞睁开眼皮子,在梦寒月脸上穿梭了又穿梭。
“你想要什么?”精明的眼作浑浊样,那样漫不经心。好似是装死的蛇,随时会发动攻击。他俩果然是父子。太子装病装温柔。皇帝装漫不经心。
梦寒月顿时凛然。老皇帝问的轻巧。但梦寒月分明感受到一股肃杀。今日无风,背后寒凉。事到如今,硬着头皮,她道出自己的要求:“不要别的,民妇问儿子,阿爹和阿娘,他想和谁在一起。
儿子答民妇,他想和阿爹一起住,但又舍不得阿娘。
既然如此,民妇仅求能将儿子抚养成人。到时候,他了了母子缘分,再回去他阿爹身边,想必那时他阿爹不需要人前人后两模样,我儿也不需要学着他阿爹带着面具几个分身到处跑。这样又可以让这对父子续父子之缘。”
她没说轩辕云霆妇人之仁,皇室从来没亲情,轩辕云霆若是心狠,直接将那几个皇子全都杀了,一了百了。哪里需要可怜了自己几面示人?
可要真是如此,她必定害怕自己爱着这样的人。便是她对同父异母,小三儿的儿子梦寒雨,也不曾赶尽杀绝。
老皇帝听了心里不愉,拉着脸呵斥:“你这是在指责朕的太子妇人之仁,不配当一国太子?”
“丑女人……”轩辕云霆想要拉住梦寒月,皇帝终究是皇帝,对他从来都好,但也从来都残忍,凡是要讲究度。他认为梦寒月此时说错一句话,便是坏事。
梦寒月笑着温柔,一手拂开男人修长若莲的手指。
她声音平淡,面上无惧怕之色。她道:“从来自古帝王多无情,作为太子,从来都是被众位皇子放在明面上攻击的对象。轩辕云霆还能顾忌血肉情,我认为已够了。
顾忌得恰恰好。再少便是无心无肺。再多则是……陛下你有眼无珠,选错了继承人!”
她称呼他轩辕云霆,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她的话让他不知什么感受。既欣喜于她懂他,又气她这样不知轻重。真当面前老者只是一垂垂老矣的老人家?
更怒她话里话外,将他推得更远。
“咚!”大理石的桌面乱七八糟,老皇帝手中犹自捏着茶壶,桌面一乱,坐在他腿上的平安缩了缩。
老皇帝平息自己怒气,放下茶壶,另一只手安抚摸着平安脑门儿:“别怕,皇爷爷手滑,打碎了杯子。”
一双寒凉的眼。恰到几分从梦寒月面上划过去,喊一声李德全,“换新的,再上一些好吃的点心。……哦,要把那道朕最爱的甜品上上来。”
李德全道一声是,安排了人整理干净此处的狼藉,转过身离开时候,才敢用着袖子擦额头上的冷汗滴子。
心道:这位梦娘子胆子忒的大!
老皇帝是真生气了,李德全是皇帝身边的老人,最是清楚。老皇帝这回气煞了。
老皇帝最忌讳什么?
父子相残,亲兄弟刀剑相向!
这下好了,这位梦大娘子也真够大胆。妄论皇家家事!她是有几颗脑袋不够砍的?
“父皇恕罪。”轩辕云霆不狡辩,他跪!
老皇帝整张脸青紫中发黑,一双和善老眼早就失了踪迹,此时就成了吃人的牛眼,一双眼珠快瞪出了眼眶来!
“你……你气死朕了!”老皇帝气什么?
……他这儿子除非必要场合。便是见他也不跪!从小就不怕他,更不跪他。从前他问这儿子,为何见到父皇不行礼?这儿子回答他:“老头儿,我心里装着你呐!你成天被这个跪着那个拜着,也没见增寿。”这话够大逆不道了吧?
便是一个“孝”字就可以治罪他了。
但老皇帝无法气,他儿子生了不少。闺女也不少。能对他说出这番话的,就只有轩辕云霆这个无法无天的小混蛋了!别的都是惧着怕着,讨好着。
除了这个赤子真心。老皇帝看不出其他个子嗣还有这样纯粹真心对他的。
“瞧!老头儿,咱们就这样,像个寻常父子一样说说朝廷里哪个大人家娶了第七房小妾,哪个家里又生了个闺女,哪家的庶子又被捧杀长歪了。这不挺好挺开心?”
至今,老皇帝还记得轩辕云霆吐着舌头无赖地跟着他说起这话。从此。老皇帝见他不跪,也懒得去问罪他了。
现在可好,为了一个女人……老皇帝有一种自家养的闺女被别家小子轻轻松松拐走了真心一样。
当然,轩辕云霆是男子,非女儿。
“你真的非她不可?”老皇帝吊着声音,从没那么认真问过轩辕云霆,“太子,回答朕!”
轩辕云霆不说话,他跪下之后,背脊依旧挺得笔直。然,此时此刻他弯了脊梁骨,饱满的额头重重磕在青瓷地砖上,发出好大一声“嘭”!
梦寒月抖着唇瓣,她分不清他的心到底是怎样。她不傻,听得懂这对世上最尊贵的父子之间,说的不够明澈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因为知道,她才万般难受。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轩辕云霆,别再装了,游戏结束了。我是不会再受你蒙骗的。”她色厉内荏,心里早就慌乱一片。
老皇帝这时候出奇地沉默,抱着怀里的平安。他生的儿子他了解。给他一些处理事情的时间吧。
老皇帝这般想。也想看一看,他儿子那么坚持的女人,是不是真能配得上他最优秀的儿子。
若是可以,他虽然不赞成他儿子的决定,但也绝对不会阻止和打击。这个妇人也算是有些发光点了。
轩辕一族,从来选择自己的皇后,便是自己做主,天生反骨,骨子里流着的都是倔强的血液。这儿子……一如他年轻时候那样的倔强!
“孤没装,没玩,没蒙骗你。孤喜欢你。”
梦寒月脸色煞白!他怎么可以这么简单这么容易就道出他的喜爱?骄傲如他,若是这样做了,说了,在当今天子面前,在他的父亲面前……那便是真的了。
那她之前的的坚持算什么?
“轩辕云霆,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怎么可以让我的坚持全都成了可笑的借口?”她红润着一双眼,扑打向他!
“丑女人,你太泼妇了。孤只是喜欢你,也有错?孤骄傲,所以之前发生那么大的误会,孤不愿解释。孤以为你会迁就孤。
孤是被所有人迁就着长大的。”
梦寒月听着轩辕云霆这样说着。他是皇子……他是太子!他是被迁就着长大的尊贵之人!她用着二十一世纪的男女相处的标准在要求一个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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