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一名江南风流名士,要么因服用寒食散而身亡,逍遥成仙;要么战死疆场,大丈夫马革裹尸还,倒也罢了。死在这暗无天日的监牢之中,实在愚昧,可惜可叹哪!”说完,摇头不屑。
毛修之怒斥道:“贪生怕死,你一个小女娃懂什么忠孝节义?”
绮云浅笑道:“我也不知什么叫贪生怕死。绮云只知道‘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人生苦短,生在这乱世之中,有如尘土一般,随风飘扬,半点不由人。你的生命还在,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就可以有机会,为什么不抓住它?须知若是萤火尚能发光,就是草木也能染绿。生命消逝了,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绮云喝了一口茶水,说道:“若说忠孝节义,你忠于晋朝。可惜,晋朝已经风雨飘摇,朝不保夕;你若忠于刘公,刘公不日就会篡夺皇位,自己另立新朝。何况此次关中大败,首因就是刘公为掌朝政大权,退回江南,只留下未及弱冠的义真镇守关中。
义真文韬武略,才华出众,可是毕竟年轻,偏偏遭逢赫连勃勃这样久经沙场的蛮夷对手。再加上刘公将主力带往江南,义真只有坐等晋军援兵前来,而贻误战机。现关中已经丢失,要将军这样的人来为之殉葬,岂不可笑?圣人云:‘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你现在独善其身尚且做不到,谈什么兼济天下?”
毛修之听言,不禁心有所动,抬头看向绮云,但依旧默然不语。
绮云瞅了他一眼,接着又道:“毛司马,你若绝食身亡,只为那骷髅台上多添了一颗头颅,长安城里多了一缕冤魂。如果你今日留下性命,以你的才华一定能到赫连勃勃的重用。对这个杀人狂魔称臣,确实十分为难,但你可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一方百姓谋福利。如果在夏国为臣,劝说赫连勃勃少造几座骷髅台,拯救不少生灵,这不也是功劳一件吗?”
毛修之听到这里,动容不已,肃然振衣起身,向绮云一揖到底,“郡主,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郡主虽然年幼,见识却在我毛修之之上,我真是白活了这把年纪。”
绮云也站起身来回礼,口称道:“不敢,绮云口出狂言,让毛公见笑了。”
二人重新隔着矮几对坐,绮云为他布置碗筷,请他用餐,“毛公几日都没有进食,腹中饥饿,先用些清淡的食物。”
过了一会,绮云见他吃了一些,提醒道:“毛公,你饿了许久,眼下不宜过饱,吃了些清淡的即可。我们现在就过去吧,若是那赫连勃勃发怒了,就再也不给你‘兼济天下’的机会了。”
毛修之听言站起身来,整整衣冠,昂然走出牢房。等候已久的赫连定立刻迎上前来,对毛修之施礼,陪笑道:“毛司马,在下赫连定。我父皇一向看重先生,若今日先生投了我父皇,那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又转身对绮云作揖,“郡主,有劳了。”
毛修之清了清嗓子,说道:“老夫承蒙你们看得起,就留下一条贱命,效劳于你们赫连氏吧。你在前面带路,我们走吧。”
三人出了牢狱,直向大殿走去,快到大殿门口时,绮云对赫连定告罪说道:“绮云得以说动毛公,你们夏国又多添一名勇将谋士,绮云任务已然完成。现下,我之前饮酒过量,头昏目眩,进去了恐怕有失礼仪。所以,请恕绮云先行告退了。”
毛修之一把拦住她,低声道:“你不进去当面告辞,就不怕那赫连勃勃砍了你的小脑袋?”
绮云淡笑道:“此时,陛下肯定更愿意看到你。万一要砍头,也是先砍了你的,因为你冒犯他在我之前。”说完,未等赫连定挽留,就翩翩离去了。赫连定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半晌才回过神来。
赫连定领了毛修之进了大殿,毛修之告罪,口称谢陛下不杀之恩。赫连勃勃大喜,加封官职,邀其入座,众人也上前贺喜。;